那是一個冬日的早晨,南方的冬是溫潤多情的,雖說天氣寒冷,放眼望去,仍有青青的綠意乍現,河麵上並不結凍,仍有活水在梭梭的流動,在薛紋的眼裏,這麼秀氣的冬,根本不配稱為冬。
身為五蘊觀的首席大弟子,他的職責可多了去了,打水掃地做飯洗碗,連哄小師弟睡覺的活都到了他的身上。師父嗜酒如命,日日下山討酒吃,壓根不管那些瑣瑣碎碎的事。
他今年也不過八歲,四年前同父母來探望親戚,誰知半路上遇了劫匪,爹娘都被砍死了。強盜頭子看他年歲不大,就把他收了做小土匪。前年他師父無涯道人收了鳳陽鎮鄉親們的錢上山剿匪,殺了土匪頭子,遣散了眾人,看他年幼、無依無靠,便收來做了弟子。再加上鳳陽鎮風景確實不錯,便立地成觀,開門收弟子。
隻要是能吃上飯的家庭,誰肯讓孩子上山過每日吃齋,吃完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凡是送上山來的,都是些小孤兒,剛生下來就被棄於街角的孩子。
後上來的師弟師妹,都比他小好些年歲。薛紋也隻好每個都嗬護著,自己一個人挑大梁。
二師弟大毛曾經提議雇個嬤嬤來照應他們的生活。他又何嚐沒想過?觀裏的生活來源是每逢過節的上香錢,近幾年賦稅更嚴重了,他們的日子過的更緊,哪裏有錢來雇嬤嬤?
他正皺著眉毛苦巴巴的想著,忽然間聽到一陣哭聲,聲若洪鍾,異常響亮,他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山間迷路的孩子,就循著哭聲走了過去。
到了那裏,聲音更大的刺耳。
半荒的草地中央,擱著個小紅布包,聲音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薛紋拍拍胸口,心裏念著不怕不怕就捂著耳朵走了過去。
紅布包裏是一個小嬰兒,皮膚白白的,像是剛出殼的雞蛋,鮮嫩的很,眼睛很小很小,眯成一條縫。嘴張得老大,隻顧著一個勁的嚎叫。
薛紋聽著她宏亮的哭聲,隻覺一陣心疼,不由自主地拍拍布包,伸出手指去摸她的臉蛋,她卻趁機一下子叼住他的手指,津津有味地吮了起來。嘴巴被堵住,也不哭了,不一會,便睡著了。
他就任著她吮著左手,又將右手放在她身子底下,輕輕一抬,她小小的身體便進入了他的懷。
回了觀裏,幾個師弟師妹已經圍坐著木桌繞成一圈,敲著空碗,有氣無力地喊餓。大毛眼睛尖,見他手裏捧著紅布包,急急跑了過來,邊跑邊笑嘻嘻的問是不是又買好吃的。
薛紋橫了他一眼,板出大人的麵孔:“我走了,你就是最大了,師弟師妹們餓了,你就應該給他們做飯。”大毛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敷衍了事,卻急急地湊過來,往紅布包裏看。
同樣是白白、軟軟的,怎麼不是熱饅頭,是個小嬰兒呢!
薛紋又說:“她是我從後山撿來的。”
大毛仔細看了看他,蹙起眉毛:“這小孩好醜!這麼一看,好像沒有眼睛的白饅頭”
薛紋看看懷裏的睡顏,笑起來:“師妹才不醜!”
大毛反駁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師妹,我看他這副醜樣子,肯定是個男孩子!”
薛紋看他:“是女的。”
大毛反唇相譏“男的”
“女的!”
“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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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小師妹素娥捂著肚子跑出來,一臉要哭的樣子:“師兄,我們快要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