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會放下身段,放下一切,去平民窟生活,還生活了大半年。
可惜的是,當年實在太小,三四歲的年紀,江小小隻記得一點點零星的片段了。
隻記得當年的黎優白長得十分可愛,而且溫柔體貼,隻記得兩個人的相處並不十分愉快,隻是兩家的父母關係很要好,時常兩家一起結伴出去玩。
最重要的是,小時候的他和現在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如今聽到黎優白所說的“無處可去”,她似乎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黎優白歎了口氣:“我爸是一個野心太大的男人,需要我們母子的時候,我們是他的工具,在不需要的時候,就會像二十年前那樣,被放逐出去。”
江小小一言不發,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聽著他的話。
他們認識了快一年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起自己的原生家庭。
而在黎優白的口中,原生家庭帶給他的痛苦,是遠遠大於幸福的。
“二十年前,黎家企業的股份出現紕漏,為了躲開追責的子企業,我和我母親,被迫從豪宅搬出來,躲到郊外的鄉下生活,改名換姓。我的父親,黎君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全權推掉了自己的責任,把最信賴自己的生意夥伴送進了監獄,導致對方被判刑二十年。”
“在墨湖的半年時間裏,我一直提心吊膽。母親什麼都不會,炒菜做飯,洗衣服,都要重頭學起,她一度讓我丟掉我自己的包袱,就把自己當作李小白,再也別提那個黎家。”
二十年前,第一次走進貧民窟的時候,望著周圍一片望不到頭的稻穀,他一言不發。
其實,也說不了什麼話了。
他已經被嚇傻了。
被人無休止地打騷擾電話,被十幾個拿著武器的男人砸窗,父親和母親聲嘶力竭的爭吵,那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原有的世界變成了一麵破碎的鏡子,將每個人都割裂開來了。
一旦想到那些都成為了過去式,那麼,呆在貧民窟一輩子也沒有什麼不好。
至少,在這個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不會有人再來砸他家的窗戶,沒有人會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後背。
至少,他可以暫時忘記,那份猶如世界末日來臨的驚慌失措。
當時瘦瘦小小的黎優白,在一隻腳踏進位於墨湖的家時,就已經把自己的純真善良一並丟掉了。
他一度變得很沉默。
報紙上總有關於黎家的消息,可父親永遠是那副冠冕堂皇的樣子,說著不真誠的話,勸底下的子企業負責人稍安勿躁。
母親勸他,凡事想開一些,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如果想上學的話……
也可以去上學。
隻是不能再去以前的貴族學校。
“當時,父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承認錯誤,讓法院來宣布破產,那坐牢二十年的人就是他。第二個選擇,找一個替罪羊,把錯誤和一切的矛頭都指向這個人,把自己的身份從罪犯變成受害人。”
然後,黎君成很快就做出了選擇,一切有利於他的事情,他都會毫不猶豫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