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後,冬至即將來臨。飄渺城在晦暗蒼穹的籠罩之下,顯得愈發沉悶不發。
在這短短數月之間,手腕強硬的錦上卿不僅將實權全數收回,緊接著飄渺城昔日威懾天下的虎嘯軍也重新整頓。連日裏在訓練場中揮灑激情,刀槍聲接連不斷。
然而錦上卿很能明白這不過是表象罷了,他知道沒有任何人想要無事生非遠離故鄉前去打仗。他自是不想的,從一開始,他錦上卿便沒有那稱霸天下的意誌。當初他說的那些話,想來是並沒有想過這統一天下是易事,擁有天下才是最難為之。
可他不能等。在他無知無望的等待了三月之後,他沒理由再獨自等待了。現下是他唯一能引出月皇的方法,其他再也沒有。因此,這一場長途跋涉之戰,必勝無疑!
此次,錦上卿聖駕親征,一身冰冷重胄無疑在錦上卿堅毅的臉龐上增添了一股悲涼之意。遠遠站立於宮牆之上的蘇汀寒這樣想:這般一番眾人遠去之景,好一副此去應是不複還的悲涼之景。
然而錦上卿並沒有給蘇汀寒太過傷感時間,揮鞭馬嘯帶著浩浩蕩蕩的鐵騎兵揚長而去。正此時,飄渺城今年第一場雪降臨了。
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錦上卿的鼻翼,瞬間便化為烏有。隨即而來的是漫天的雪花,白的灼目且格外應景。
應景?錦上卿嗤之以鼻:不,這還隻是剛開始。
一路上,錦上卿都有些心不在焉。說得更準確些,應該是心有餘悸或是心有不安。他總覺得此去路上會出現點什麼意外,不然他為何總是感到身後這支軍隊的氣氛格外壓抑?既沒有衝鋒陷陣的高昂鬥誌,亦沒有吃了敗仗之後的頹敗感。
錦上卿擺首,迫使自己不能多想,展開隨時懷揣的底圖,再次確認敵國與本國的邊界線。以及敵國的兵力究竟還有沒有隱藏,若真是如此,恐怕他們頭一仗得打得破釜沉舟才行。
驀地,錦上卿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急迫但卻謹慎小心的眼神緊緊的鎖在自己身上。非但擺脫不去,且有越逼越緊的趨勢。可當錦上卿側首低眉細細的將軍隊掃了一遍,脖頸都快酸了也沒瞧見那一股奇異的視線時,錦上卿不但沒有放鬆並且更加確定這其中之人必定有對他不利之人。
然而對方實力過於強悍,憑借錦上卿一人之力尚且不能識別。若是月皇那家夥在的話不過小菜一碟啊。
思及此,錦上卿難得的笑顏卻在瞬間凝固,斂眉揮手示意軍隊停住,因為他隱約瞧見天邊有一層不詳的血色雲團。
是妖嬈殷紅的血色,軟綿的雲團似乎化作一條條絲帶,或零亂或整齊的鋪在天邊。
見此詭異盛況,錦上卿心中那股不安許是被證實一般反倒逐漸鎮定下來,駕著馬當機立斷吩咐軍隊趕緊往回撤。於是浩浩蕩蕩的軍隊便以出發時的速度往回趕。
錦上卿駕著馬經過軍隊沿途準備掉頭趕到軍隊前麵,他就是在這時候再次確定了這支軍隊帶給他的詭異感究竟在哪裏。——這軍隊裏的每個士兵,全部麵無表情手腳機械化的往前跑動。
錦上卿不可置信的收縮瞳孔,不由得想:這簡直、簡直就是毫無生命的傀儡木偶!
頓時間,額角青筋暴起的錦上卿隻覺心口猛地的被堵塞,煩悶至極。他總算是明白,到最後蘇汀寒並沒有再阻止他出兵的原因。她竟然能在一月之內製造出二十萬大軍的傀儡木偶!那麼也是不是說,他放置在國內的三十萬大軍也在蘇汀寒「鬼斧神工」之下逐漸化作無用的傀儡木偶?!
哈!錦上卿簡直就想仰天長笑,因為蘇汀寒阻止他出兵的招數不僅如此。方才他瞧見的雲層名為「時化」。古書上說,時化出現之際,便是妖魔湧巢而出的之時!
自然,時化也是分範圍大小的。雖說方才的時化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但蘇汀寒一向清楚錦上卿不願冒這個險便一定會回國待時化退去在出兵,作為「緩兵之計」。
縱然如此,不管錦上卿願意與否,帶著對蘇汀寒愈加濃重的恨意,回到了下著飄絮般雪花的飄渺城,一言不發。
回到皇宮之後的錦上卿並沒有立即褪去重胄,仿佛是固定了一般徑直去了一直差人打掃幹淨的祭司月皇的府邸。孑然一身於落雪滿塘邊,沉默不語。隻呆呆的望著那已被白雪覆蓋的隻剩下枝幹的梧桐樹,氤氳淡漠的眼底似乎能夠倒映出昔日那顆梧桐樹蔚然模樣以及……心上人的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