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也不知道,那麼他所做的,便隻是出於本能。他忽然背過身,那種壓抑不住,從身體裏麵發出來沉悶的咳嗽聲,緩慢而沉重地響在我耳邊。

他有病的事情早已在意料之中,因此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

不過說到底是我誘發了他的病情,產生內疚是必然的。稍稍猶豫了一下,該跟他道歉嗎?可話到了喉口又咽回去,其實那也是他自找的,他就算不拉我一把,我大不了就是跌進旁邊的水渠,除了會有點臭,根本不會怎樣。

他大約不想在我麵前表現出虛弱的樣子,所以很努力地隱忍,無奈那微顫的肩膀還是出賣了他的狀況。

無心眼看著他病發,臉色變得一片灰白,連忙顫抖著聲音問:“殿下,需不需要吃藥?”

許是不想讓我聽到內容,無心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輕輕說,好巧不巧,風的方向正好從他們那兒吹往這邊,我一字不差地聽進去。

既然無心隨身替他備藥,想來他病得不輕,大約都使不出法力來收拾我了吧。然而退一步說, 他若存心殺我也不必聊這麼久,直接上來就讓無心給我個痛快便是了。由此可見他聲稱痛恨黛兮,卻也愛著她,這亦是他為何能對我處處手下留情的原因,他真把我當成她轉世了。

殿下才要動唇,無心已經不由分說地從自身懷裏掏出什麼東西,又說:“殿下,要不我們先回去好不好?無心求您了。”

我悄悄上前一步,脖子盡量往裏麵探過去,隻見殿下接過無心手裏的藥丸便吐下去,卻在下一秒又張了口,噗,有鮮紅的液體噴出來。

無心驚得身形一晃,撲通地跪在地上,帶著哭腔再次重複:“殿下,請準許無心帶您回去!”而我也被這個場麵嚇得目瞪口呆。

在目睹他毫無預兆地吐血的那個瞬間,我居然心軟起來,甚至有點替他難過。

他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啊,誰有那個能耐接近並且傷得了他?

忽然想起他說起黛兮時的故作平靜,這病根,便是她造成的吧?

若真如比,他對她的恨意,必然不比他表麵所展現出來的那般清淺,隻因那是伴隨了許多年的疼痛而衍生出來的恨啊,所以他才會剛接到黛兮有可能轉生的消息,便急急地趕過來。

想到這裏,我忽然有些後怕。幸好我剛才軟硬不吃,死不承認自己是黛兮,否則我的後果還真難以想象的慘烈啊。

殿下似乎緩過氣來,也可能隻是他吃下的藥起了作用,反正他的咳嗽是止住了,血也不再吐,隻臉色依舊蒼白而透明。

他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無心,臉上的神色有些朦朧,片刻以後才緩緩抬一下手,沉聲道:“起來吧。”

無心對他的話仿若未聞,更是把頭直接磕在地板上,堅持道:“請殿下回去。”語氣執著,仿佛他若不回,他便就此長跪不起。

殿下貌似對他的忤逆行徑早就習以為常,臉色平靜,一點都沒有要生氣的意思,卻也不再喚他起來。

他移開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證了怔,不知該給什麼表情才好,卻見他自嘲似的一笑,說:“讓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