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大鬧一場後,繆澤忍就一直呆在房裏,每日手裏一直摸了他十四歲時繆壽給他帶去的匕首。
繆四夫人看著他一日比一日憔悴,心中說不出的辛酸。
她十八歲那年嫁給二十九歲的繆家盛,成婚第三年,就守了寡。繆澤忍出生的那一年,丈夫還在世,她見了繆澤忍可愛的樣子,一心想為丈夫生個孩子,誰知道繆家盛忽然得了急病去逝了。大夫人因為生孩子之時已經快四十歲,加之又是第一胎,傷神又傷身。根本照顧不了孩子,她就與二夫人一起照顧繆澤忍。
等澤繆澤忍接回來的時候,繆大夫人已經五十四歲了,自然沒有精力管束兒子,把兒子當成寶貝一般,隻知道庇護溺愛。而繆澤忍不長在母親身邊,對母親感情淡溥,加母親年老,就如他所說的,看母親在他心中,反而更像個奶奶。繆四夫人因為沒孩子,把他當成了精神支柱,悉心照料,正是不是親生勝似親生,故繆澤忍與她反而最親近。
繆四夫人知道他一直悶悶不樂,是為了當日無意中提到了泥古鎮上那個小姑娘的事。她坐在繆澤忍床頭,扶摸著他的頭,道:“澤忍,你是不是又想那個小姑娘了?”繆澤忍點點頭,繆四夫人輕輕道:“你回來的時候,經常都說起她,可是一年之後,你就絕口不再提了,四嬸幾乎都以為你忘記她了。”
繆澤忍看著匕首上的寶石,問:“四嬸,這麼多年我都沒聽到你提起過四叔,你是不是不想他了?”繆四夫人展顏一笑:“怎會不想?隻是,想一個人,是用心的,不一定要把他成日掛在嘴邊。在說,又有幾個人願意聽我把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說了又說。”繆澤忍道:“我也想她,我回來四年了,每日每夜都在想她。”繆四夫人一驚,沒想到這孩子深情至斯,心口一熱,撫著他的頭發道:“孩子,四嬸明白你。”繆澤忍道:“四嬸,你跟四叔成婚隻不過三年,你為什麼要給他守那麼多年的寡?”
繆四夫人道:“你四叔他待我很好,他不在了,我也不想什麼了,就這麼一直過下去了,沒想到都過了這麼多年了。”說著莞爾笑道:“其實是我覺得你四叔他一直都沒有死,他一直都在我身邊。”
繆澤忍問道:“兩個不認識的人成親了,是不是相處日子久了,就慢慢有感情了。”繆四夫人點點頭:“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繆澤忍突然想起巫啟涵的五姐巫薔起來。她出嫁那日,姚閩風瞧著花轎時的眼神,盡是痛苦與不舍,而巫薔在快出鎮外的時候,掀起轎子的窗簾子,她滿身珠翠,打扮得跟個貴婦人一般,嘴卻抿得緊緊的,回望姚閩風之時,似乎高傲無情卻又盡是哀怨憤恨。當時他年紀還小,不太懂得,可如今在一想,姚閩風與巫薔估計也是一對有情人而不能成眷屬的戀人。又問:“如果兩個人成親之前,其中一人,已經有過喜歡的人,那成婚之後,是不是能把以前的忘得幹幹淨淨?”
繆四夫人眉頭一皺,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有人在成婚之前,是喜歡過一個人,那要看喜歡得深還是淺了,也有可能喜歡是喜歡了,可是成親之後,才感覺到在自己身邊的人,才是自己最喜歡的人。”繆澤忍道:“那你跟四叔也是婚後才發現對方待自己好的嗎?”繆四夫人搖搖頭:“我跟你四叔婚前就認識了。”繆澤忍啊了一聲,道:“我聽我爹和二叔說,他們都是成親前不認識對方的啊。”繆四夫人道:“是。可是我與你四叔卻不是。”繆澤忍跟了她四年,從來沒聽她提過四叔半個字,繆大夫人怕他惹四嬸傷心,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在四嬸麵前提到四叔,所以他一直也沒問過。這時話匣子一打開,似乎也沒覺得四嬸有什麼傷心的地方。隻見她悠悠出神,似乎憶起了當年,緩緩道:“你記得你爹那天跟你說,咱們家是天師教門下麼?”繆澤忍道:“記得,爹還說三叔去當了道士。”
繆四夫人道:“是。這其中的原因,你爹其實不想告訴你的。天師教門下,分了兩支,以張姓後人為正宗,其他的都為旁支。當年太老爺,也就是你太爺爺拜在天師教門下,出師之後,斬妖除魔,為人驅邪避凶,本來天師教門下,隻負責捉鬼除妖,那些命理玄術,與我們沒什麼關係,但是太老爺卻是個愛打抱不平之人,因為處處看不過眼,以至泄了天機。天機泄露得多,就會遭天譴,不報自身報子孫,你太爺爺五十多了才生的你爺爺,你爺爺雖然有四個兒子,可是你爹娘直到四十多才生下你,你二叔生了女兒又夭折,你三叔為了避凶,回到天師教又修道術,你四叔也英年早逝。因為家裏多災多難,所以才送你到泥古鎮,你千萬別怪你爹,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你爹隻希望你一生平凡的過下去,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咱們繆家是天師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