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櫃搖頭一歎,似是豔羨:“還有一些,是給人看店去了。”
歸晚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錯愕:“看店?什麼時候的事?”
馬掌櫃點頭:“有錢誰不想賺上一筆?早前荀陽城大大小小的米鋪都還開著,可是,糧價越漲越高,就有一些買不起糧食的用搶的,先前還有好幾起夜間到米鋪殺人搶糧的事情。像我們這樣的小米鋪就開不下去了,隻能關門。而今荀陽能繼續開米鋪的,也隻有楚家,白家和明家幾個大戶而已。白家和楚家請了赤麟軍守在店裏,自然沒有人敢生事。”
歸晚明白,白家和楚家既然是皇商,那麼在明麵上,不管是米也好,貨也好,都算是陛下的,白楚兩家隻是代管的奴才罷了。如今,有人要搶陛下的東西,白家和楚家請了赤麟軍保護也算是師出有名。
明明是他們在搞鬼,還要請慶昭帝兒子的兵掠陣,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樣缺德的招。
難怪,昨日赤麟軍遲遲不到。那些兵在店裏肯定被當成祖宗一樣款待,吃好喝好,有這樣的美差,還有誰去注意什麼求援信號?而且就算是注意到了,他們被分散到各處的米鋪,出了事情如何聯絡?如何集中?誰統一指揮?這些想必之前他們都是沒考慮到過的。
那些殺手,分明是算準了這點,才那麼有恃無恐,在距離荀陽二十來裏的官道上就敢明目張膽地動手。
歸晚敲了敲手中的扇子,昨日荀陽城全城戒嚴。荀陽發生了那樣的動亂,城外又聚了那麼多的流民,為了謹慎起見,自然是關了城門,不叫人隨意進出為妙,她若不是手中有出雲令,想必還進不來呢!
怪道官道上都沒見到人,荀陽城根本就沒人出來,若是往荀陽而來,那更好辦,在路上設下點障礙,不叫人過來就是了。對方也算是算無遺策,隻是,悅寧要送她回荀陽是昨日臨時起意,對方是如何得知?得知之後立馬設定了這麼周密的一個計劃,環環相扣,步步緊逼,可見,對方有相當龐大的實力。
反正那些人是衝著北悅寧去的,真相如何,北悅寧自然會去查,她要操心的,還是如何平抑米價,別把差事辦砸了。這才是她站穩腳跟的第一步。
要摸清楚情況,就必須找府尹聊聊了。
荀陽府尹馬藺瞧著這個端著茶碗的小姑娘,忍不住心中歎氣,莫非是他離開京師太久,已經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嗎?他自然知道陛下想要利用沐家的意思,沐無心隻是個傀儡,但是,這個傀儡也太假了些。有些門麵還是要靠她撐一撐的,她,撐得起來嗎?
既然認定了沐歸晚隻是個傀儡,馬藺的話便不盡不實了:“其實這事說起來簡單也簡單,陛下的旨意是叫楚蘭敏接掌楚家的家主之位。可是自從四年前楚正義過身之後,楚家裏裏外外操持的一把手就是他的堂弟楚正良,這楚正良先前大權在握,自然不甘心把到手的好處交給楚蘭敏這個小娃娃。所以就演了這一出,是向楚蘭敏示威,也是向陛下施壓。”
表麵上看,事實也確實如此,楚家確實是向陛下施壓。可是,白家是怎麼回事?聲援楚正良的行為嗎?歸晚心中一笑,卻像是接受了這種說法,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一副紈絝相:“記得朝廷有規定,糧食買賣不得惡意壓價,也不得哄抬盈利,馬大人為何不命令楚家依法行事呢?”
果真是個天真的小娃娃,馬藺覺得自己頭發都要白了:“不是沒發過文書,他們隻是敷衍,有什麼辦法?我要是敢強迫他們降價,他們就敢罷市,到時候,荀陽城的百姓有錢也買不到糧了。”
最糟糕的就是,出雲國是鹽、鐵、酒、糧官營,後來糧食交易漸漸放開了,但到底是多年的底子,身為皇商的白、楚兩家仍是占了絕對的優勢,因為獲利不算豐厚,一般的商家也不會刻意去做大,到如今,荀陽大多數的米鋪都是姓楚。臣子的權柄這般大,怪不得慶昭帝要忌憚他們了。
歸晚想了想:“除了楚家和白家,荀陽城裏總還有其他大商戶的米鋪吧?就不能聯合他們幫幫忙嗎?”
雖則天真了些,腦子動得還算快,馬藺在心底暗自下了評價:“那些店現在誰還想開啊?不怕被人搶了砸了去。也就是白家和楚家實力超群,支使得動赤麟軍,尋常商戶,招了打手看店成本高不說,還不一定能看得住,是以,除了明家的,其他店現在都關門大吉了。”
商人逐利,有這麼大的利潤都不下手,原來是被流民攪怕了。誰開了店就去搶誰,這流民也是十分的彪悍,消息也算靈通。
“我明日就到楚家瞧瞧。”
馬藺自是點頭,她要碰壁,他不但不能攔著,還得慫恿著,不叫她受些委屈,怎麼勾出沐家幫忙呢?
歸晚隻當未看到馬藺那一臉的算計,寒暄了幾句,就要告辭。
剛從府尹府出來,便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上前畢恭畢敬道:“小的楚旺,乃是楚家的三管事,我們楚二爺宴請沐大人今晚到府中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