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你我素昧平生(2 / 2)

在這通明的燈火中,歸晚一群人分外紮眼。走在最前麵的歸晚一襲男裝寫意瀟灑,後麵浩浩蕩蕩地跟了一大群氣質脫俗,衣著清麗的女子,這樣的陣仗,隨便走到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歸晚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遊戲一般,得意洋洋,諸位女子哪裏還不明白她又在打什麼主意。被她這麼一鬧,心底的積鬱倒是淡了很多。

隻是這遊戲才玩了一會,也就膩了,歸晚雇了幾輛馬車直往郊外而去。

今日是朔月,密密麻麻的星子布滿了整個蒼穹,漫天的星光垂撒下來,四下清晰可見。那一瞬間,天地變得無限寬廣,大概這就是歸晚的世界吧!

安定府靠近溪碧山城,本就河網密布,河麵上幾盞荷花燈順水而下,粼粼的波光反射著燭光,與天上的星光交相輝映,歸晚變戲法似地叫人搬出了無數花燈:“我們放花燈玩吧!”隻看著別人玩,未免沒意思。

不過,若她能預見這個舉動會招來什麼後果,估計打死她都不會玩了。

林千夜這幾日正在溪碧山城,一時興起就乘了船打算到安定瞧瞧,到郊外卻突然失了興致,幹脆停船喝酒。上遊突然飄起了無數精致的花燈,被他的船給擋住了,密密麻麻地繞了一圈,船家撈起,見上麵什麼都沒寫,嘀咕了句:“這一盞花燈要好幾錢銀子,又不許願又不求姻緣,燒錢玩呢!”

林千夜倒是突然來了興致,叫船家往上遊而去。

此時歸晚一行人已是鬧得十分歡騰,遠遠也能聽到她們的笑聲,忽而看到不遠處的河道上有幾艘小船晃晃蕩蕩地順流而下,船頭還亮著一盞紅燈籠,大惑不解。

“噢,這就是這采菱節的精髓所在了。”歸晚笑眯眯地解釋了下緣由。

諸女子目瞪口呆,這,這也太荒唐了吧?

林千夜的船剛好靠岸,自是把歸晚的話聽了個分明,好笑地走出畫舫,悠悠然走到船頭。

歸晚看把這群人嚇得一驚一乍的,更是覺得十分好玩,卻不料原本眼巴巴地望著她的人都看向了她的身後,被別人奪走了關注,她噘起嘴巴地轉過頭去。

漫天的星光下,幾步之遙的畫舫船頭立著一襲紫衣。

不過彈指,歸晚恍惚經曆了花開花落,地老天荒。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個人,她從來不曾回憶,也不願回憶。隻是那那風華絕代的風姿,唇角漫不經意的弧度,清淡而蠱惑人心的蘭花香卻仍如一個夢魘糾纏了她四年。曾無數次設想過他們的重逢,她該怎樣淡然處之,該以怎樣的驕傲還擊他揶揄的目光,可現在,她隻是愣住了,措手不及。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握著她稚嫩的雙手,在宣紙上讓她感覺那優雅而不失疏懶的筆意,她的眼角卻看著那如墨般垂落下來的發絲走神;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打著哈欠看著她對著棋盤苦苦思索,卻在她落子的那瞬間,纖長的手指在棋盤上隨意一點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那雙清魅的眼睛裏閃過戲謔與捉弄;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罰起她來毫不手軟,卻從未真正傷她分毫,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給了她最殘酷的溫柔,又親手把她推向深淵,讓她飽受陰謀的摧折,親人的背叛,讓她孤身一人,留不住半分溫暖。曾經她那麼絕望地愛過一個人,她那麼彷徨那麼憂傷隻因為無望地愛著那個人。

而今那襲淡淡的紫衣下優雅的身形,隔著幾步的距離,卻仿若隔了前世今生。

他緩緩走下船頭,優雅的唇角揚起清魅的弧度,纖長的手指滑過她的粉唇,那雙眼睛流光掠影:“小丫頭,好久不見。”

不,不該是在這裏見到他的。她應該是在京城,居於廟堂之高,理所當然,傲氣十足地跟他相見,而不是這般突然。

在未見之前她早就想好了無數的言詞,怎樣如他一般漫不經心地將過往當成一場大夢,從容地提及,不叫他握住半分把柄。如今仰頭望見那精巧麵具下的薄唇,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逃避:“這位公子,你恐怕認錯人了,你我素昧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