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鳥盡弓藏(2 / 3)

彭無望昂然道:「臣請盡飲園中禦酒,如果草民不幸毒發身亡,聖上可以隨意處置園中諸人,草民保證他們不會有任何反抗。如果草民苟活人世,請聖上饒恕我等所有的罪,讓我們安然離去。」

「總鏢頭,萬萬不可!」「彭大哥,不可以!」飛虎鏢眾和方夢菁等人聽到此話,不禁焦急起來。

李世民看了看身邊的長孫無忌和侯君集,看到二人眼中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朗聲道:「若是此酒毒不死你,天下間又有誰能殺得死你,我殺他們也是無趣。到時你們要走,朕決不阻攔,就此立誓。」

彭無望也不答話,長身而起,舉起麵前禦酒一飲而盡。接著,他來到飛虎鏢眾的桌前,依次將每個人麵前的禦酒,高高舉起,仰頭灌入肚中,紅思雪,方夢菁,洛鳴弦等人想要阻攔,卻被他一把推開,搶過酒杯大口喝幹。

眾人紛紛驚呼,關切地看著盡飲毒酒的彭無望。隻見他渾身顫抖,臉色一刹那間變得蒼白如雪,一股股鮮血緩緩從他的耳邊,嘴角和眼中汩汩流下。看到他的淒厲樣子,飛虎鏢眾所有人心中都悲憤交集,暗暗滴血。

侯君集看在眼中,得意地想:「好,此毒果然名不虛傳。連名聞天下的彭無望也受不住如此天下奇毒。隻要他的鼻血流出,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從解救。」

誰知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彭無望臉上的鮮血已經幹涸,而他的鼻中仍無鮮血流出。

「不可能!」目瞪口呆的侯君集不禁地低聲道。

「好。既然卿仍挺立如初,朕當守承諾讓你們離開。」李世民心中一陣釋然,灑脫地說。

「陛下!」侯君集和長孫無忌不禁齊聲道。

李世民一擺手,止住了他們的言語,又道:「朕隻是有些好奇,你可知酒中是何毒?又是如何解毒的?」

彭無望躬身道:「此毒名為毒蠱,天下本無解藥。臣有一友,尋出解毒之法,乃是找一人為藥鼎,每月飲微量毒蠱,靠自身抗力克毒,長此以往,年餘之後,藥鼎之血,可為解藥。」

李世民長歎一聲,道:「如此方法確實別出心裁,不過身成藥鼎之人,每月飽受毒蠱煎熬,所受苦痛定然難挨。」

彭無望朗聲道:「多謝聖上關心,草民自願為藥鼎,時至今日,已有年餘,體中鮮血已成解藥。本以為可以多救些無辜性命,誰知道今日卻救了自己一命。」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種善因得善果,這是你應得的。你需謹記,天下間你是頭一個朕想殺卻又不能殺之人,隻此一點,足以自豪。」

彭無望抬起頭,看了李世民一眼,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陛下,你也是頭一個草民該殺卻又不能殺之人,草民此話請陛下放在心上。」

李世民眉頭微皺,沉聲道:「你認為我該殺,為什麼?」

彭無望沉聲道:「陛下反躬自省,自己所作所為,放在江湖之上,可能躲過我彭無望的當頭一刀?」

李世民恍然一笑,點點頭道:「不錯,你的這句話我會放在心頭,常常念及,你大可放心。」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朝李世民深深鞠了一躬,帶領著飛虎鏢眾,昂首走出了重兵環衛的禦花園。

後記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恒州之戰後,轉眼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這三年間,大唐天子內修政務,外拓國土,大唐國土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歌舞升平,番邦四夷盡皆拜服。

貞觀七年,諸夷來朝獻禮,唐帝李世民繪製《破陣樂圖》,下令太常丞呂才加工編製樂曲,並令李百藥,虞世南,褚亮,魏征等製歌詞,重新演繹《秦王破陣樂》,以示****,更兼弘揚國威,震懾四夷。首次排練便十分順利,不過數日樂舞已經成形,參舞的士卒樂官十分興奮,參與創作的諸大臣和唐皇李世民也頗為得意。

獻樂之時,四夷盡皆來朝參拜,太宗依照四海如一的國策和諸族領袖兄弟相稱,共坐於朝,欣喜地等待著秦王破陣樂的開場。誰知道,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竟然毫無動靜。李世民心中微怒,礙於四夷首腦在座,不便發怒,隻好強自忍耐。

片刻之後,樂官匆匆來到侯君集身側,低聲稟告。侯君集神色一變,連忙來到太宗身旁,低聲道:「陛下,鼓手段純才突然中風,不能上場。」

李世民微微一驚,沉聲道:「破陣樂靠鼓聲統領全局,鼓手既倒,不奏也罷。你去叫眾人休息,不必獻樂了。」

侯君集又道:「樂官說他找到一人,願以人頭擔保他可以頂替段純才,不過此人來曆不明,微臣不敢做主,還請聖上做主。」

李世民微微一笑:「樂官如此說,自有十分把握,便讓他試一試。」

侯君集低頭稱是,躬身而下,同樂官低聲交待。

半晌之後,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鼓聲宛如橫飛萬裏的九州風雷,瞬間席卷全場。隨著動蕩山河的鼓聲,富有龜茲風格的管弦樂曲悠然而起,數百披甲戟士排著整齊的魚麗陣,緩緩步入場中,歌頌秦王的雄壯歌聲四麵響起,應和著滔滔的鼓聲,令人不禁氣為之奪。

鼓聲突然幾個舒緩變化,比次而行的魚麗陣突然一變,交錯屈伸,首尾回護,仿佛突生羽翼,伸展舒張,變化成了鵝鸛陣,陣中甲士首尾相隨,互相應和,明麗盔甲映射著大殿上的燦爛燭火,熠熠生輝。

鼓聲越來越壯懷激烈,身為舞者的甲士變陣也越來越急,仿佛身處殺場,與敵交鋒,極盡變化,奮勇求勝,令人目不暇給,神思飛揚,完全忘形於這莊嚴肅穆的舞樂之中。三段舞樂,十二路陣勢變化仿佛一瞬間就演奏完成,隻餘戰鼓聲高亢壯烈,如怒如訴,仿佛霹靂崩原,瀑布擊石,直令山河動容,風雲變色。在座的突厥,回鶻,室韋,契丹,靺鞨首領無不動容,每個人都不覺想起了恒州城那場令人無法忘記的鐵血鏖兵。

數名夷族首領紛紛聳身而起,要求參加舞隊同舞。

李世民從深思緩緩回過神來,微笑著同意了他們的請求。當這些首領走到陣中之時,戰鼓聲重新響起,一如當初的明麗,毫無一絲疲態。

李世民俯身對侯君集道:「命樂官重賞這位鼓手。」

侯君集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陛下,此人乃是化外之民,不受官賜。」

鼓聲漸漸趨於平靜,大殿上忘情歌舞的眾人無不盡興,紛紛跪倒在太宗寶座麵前,舉殿群臣同時站起,麵向太宗,山呼****,氣氛熱烈到頂點。李世民含笑而起,朝諸夷百官和參舞眾人微笑還禮,他的目光掃到鼓手空空如也的位置,眼中露出一絲了悟的笑意。

長安舞鳳坊人頭攢動,無數男女老幼擁擠在舞鳳坊的門前,爭相觀看著長安第一舞者的劍舞表演。舞鳳坊的舞場之內,遍設雅座,很多京城中身分尊貴的王公貴族,名臣良將無不在座,其中赫然有威名遠揚的大唐名將程知節,秦叔寶。這令本來就氣氛熱烈的舞場內眾人更加興奮異常。奇怪的是,每一位貴賓的桌上都空空如也,隻有一個座位上奉有一杯冒著香氣的雨前龍井,而這個貴賓席的主人卻仍然遲遲未來。

準備表演劍舞的姑娘一頭清麗動人的長發,在頭上挽了個優雅的高髻,渾身橘黃色秀麗明媚的窄袖胡服,衣外披掛著赤紅色的盔甲,映襯著她風華絕代的容顏,就算仍未起舞,那傾國傾城的風姿已經銷人魂魄。

「公孫姑娘!」程知節搓著雙手,焦急地說,「別等啦,那家夥整日東奔西跑,這次說不定來不了了。」

「是啊,是啊!」秦叔寶也急不可耐,「這渾小子,下次我見到他替姑娘好好教訓他,姑娘可憐可憐我們兩個孤老頭子好不容易偷得些許空暇竄出來享受,便快些開始吧。」

公孫姑娘毫不理會二人哀求,自顧自地在場中一立,秀目焦急地四下張望,希望找到她日思夜盼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位頭戴鬥笠的黑衣人在空中一個輕盈的轉折,一瞬間越過眾人身影,落在那特意空出來的座位上。直到他坐下,眾人才發現他的腰間掛著一枚沾滿鮮血的包裹。隻見他緩緩摘下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滿是傷痕的憔悴麵孔,正是人稱青州飛虎的彭無望。在他的鬢角幾縷發絲已經花白,透出一絲滄桑之意。

「臭小子,你舍得來啦?」程知節和秦叔寶齊聲罵道。

「叮」地一聲輕響從場中傳來,眾人矚目的公孫姑娘突然一合手中紫青雙劍,背到背後,將身子一挺,本來秀美柔和的身形突然透出一股迫人而來的颯爽英氣。

「好!」早已經等不及了的眾看客迫不及待地鼓起掌來。

場中公孫姑娘的身影忽然化為百十千個,宛如熊熊燃燒的烈火在滿場猛烈地翻滾,雪亮的劍影仿佛夏日裏破空的長虹,緞帶般在空中轉折如意地自由翱翔。一股令人清爽的涼意隨著公孫姑娘劍器的破空之聲傳遍了全場。明麗而閃爍的劍影漸漸如蛛網般交織在一起,暗潮湧動,寒氣橫溢,暗藏無邊鋒芒。

看到那滿空糾纏交錯,令人目眩神迷的劍光,彭無望疲倦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她要使出那一招了麼?」他舉起手,將一旁的茶杯端到嘴邊,默默地品了一口清茶。

就在這時,錦緞般的劍光突然破繭而出,化為呼嘯湧動的一片雪白波濤,天星海雨般朝著彭無望席卷而來。所有的觀者出乎意外,無不大聲驚叫,隻有彭無望黯然神傷地微微一笑,上身巍然不動,隻是將手中的茶杯穩穩地放回桌上,舉起雙手,輕輕鼓起掌來。

湧動激烈的劍光仿佛潮水般慢慢從他周圍消退,而他鬢角幾縷白發也隨著劍光化為無形。觀眾這才覺察到這一切,紛紛瘋狂地鼓起掌來。

隻見公孫姑娘清嘯一聲,一雙劍器脫手而出,化為回旋起舞的一對銀燕,在空中劃著驚豔絕倫的美麗光痕,在場中遍走十數圈,接著一個轉折,重新回到她的手上,結束了整個劍舞。

當劍華韻光仍然在眾人眼中癡迷地閃爍的時候,彭無望已經聳身而起,掉轉頭準備離開。

「彭無望!」公孫姑娘大聲喝道,「你站住。」

彭無望猛然立住身形。「彭無望,這已經是第三年了,我不在乎再問你一次,你到底願不願意娶我?」公孫姑娘大聲問道。

彭無望艱難地回過頭,望向她的眼睛,半晌才道:「今年不行。」

「我會等著,明年,我還會問你,你走吧。」公孫姑娘強忍住眼中滿溢的淚水,顫聲道。

彭無望心痛地轉頭望了她一眼,一咬牙,轉身飛快地分開人群走了。

「你這個混蛋,混蛋!既然不願娶我,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個眼神,我才會喜歡你。」公孫姑娘激憤地大聲道。

彭無望的身形凝滯了片刻,終於快步向遠方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師父,你終於殺了那個什麼土穀渾第一刺客,叫什麼。。。。。。什麼。。。。。。?」洛鳴弦拚命地思索著。

「鳴弦,省點腦子,莫要費力去想死人的名字。」彭無望將腰中的頭顱解下,交給他和趙一祥。

「對了,好消息,師父,在你離開的時候,賈姐姐似乎已經找出醫治彭老爺癡呆症的法子,這幾個月就要著手治療了,彭母高興得合不攏嘴。」洛鳴弦興奮地說。

「太好了!」彭無望激動地說,「賈姑娘在哪裏,我要當麵向她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