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紅思雪奇異地一笑,沉聲問道。
「因為,因為。。。。。。」彭無望思付了半晌,腦中空空如也,竟想不出半個理由。兩天一夜的血戰,無數肝膽相照的朋友兄弟俱都血濺城頭:雷野長,厲嘯天,呂無憂,左連山,魏師傅相繼戰死,侯在春,連鋒,蕭烈痕生死未卜。如今,難道自己最親最近的義妹也要走上這最後的戰場,步上他們的後塵。
「沒有理由,我隻希望妳能留下。」彭無望默默地看了她良久,才沙啞著嗓音道。
紅思雪的心中一熱,一種奇妙的幸福感覺仿佛溫泉般湧上心田:「大哥,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戰,既然你要去,我又怎會落後。」
彭無望苦歎一聲,看了看紅思雪身後的鄭絕塵,忽然道:「鄭兄,你有話要對思雪說麼?」鄭絕塵聞聲一震,臉上現出錯愕的表情。紅思雪眉頭一皺,轉過頭去,詢問地看了他一眼。就在這時,彭無望突然一指點向紅思雪的昏睡穴,這一指勁力強勁,破空而出,發出尖銳的嘯聲。紅思雪仿佛早就料到此著,她猛地翻轉頭,左手一抬,伸出二指,成剪刀狀,將彭無望這勢在必得的一指夾在指間。
「大哥,你每一次搏命都將我的安全考慮得甚是周到,你可曾問過我的感受,你可否讓我自己做一次主。」紅思雪雙目通紅,激憤地大聲道。
彭無望閉上眼睛,轉過頭去。紅思雪雙眼一酸,剛要接著說下去,後腦卻突如其來地受了一記重手,身子猛地向前栽去,被彭無望一把抱在懷中。在她身後,鄭絕塵緩緩收回自己的右拳,朝彭無望苦笑一聲。
看了看懷中閉目沉睡的紅思雪,彭無望苦澀地笑了一聲,道:「義妹醒來,必會怪我們一世。」
鄭絕塵點點頭,忽然微微一笑:「那她大可以用後半生慢慢和我等計較。」二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蹄聲從街道盡頭傳來,劉雄義率領著幾名牙將來到彭無望身邊,道:「彭大俠,兄弟們特意為你留了一副盔甲,你快快將牠換上。」說著一揮手,一名牙將手捧一套金光閃閃的黃金盔甲來到彭無望的馬前。
彭無望連忙將懷中的紅思雪放到方夢菁懷中,低聲道:「方姑娘,請你照顧一下她。」方夢菁點點頭,沒有說話。他來到那名牙將麵前,接過盔甲一看,不禁怔住了。
「不錯,這幅盔甲本是歸德中郎將的甲胄,既然薑將軍戰死疆場,那麼這幅甲好應該讓他的弟弟繼承,彭大俠,你拿去吧。」劉雄義沉聲道。
彭無望眼中一酸,也不推辭,將盔甲一把抖開,在那名牙將的協助下,默默將這套黃金鎧甲披掛在身上。他驚奇地發現,這幅甲的大小尺寸竟然仿佛是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的合適。「大哥,本以為一世都不會有像你一般高大雄偉的身形,卻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和你一般的高矮。」彭無望顫抖著撫摸著身上的甲葉,「我決不會辜負這幅金甲,大哥,你好好看著。」
他轉過身,牽過一匹戰馬,縱身而上,將手中樸刀掛在得勝鉤上,陽光穿過滿天煙塵照在他的金甲之上,散發出燦爛光芒。那名為他披掛的牙將將一條猩紅色的貂皮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此時此刻的彭無望,錦帽貂裘,金盔金甲,說不出的威風凜凜。
看到彭無望披掛上馬,所有厲兵秣馬的將士同時發出一聲喝彩。劉雄義激動地大聲道:「全體上馬!」
「嗬!」所有將士發出整齊的應和聲,齊刷刷地躍上馬背。恒州城內殘存的兩千五百名唐兵一式的赤紅盔甲,猩紅披風,五彩錦盔。每一匹戰馬的脖頸和頂門披掛黑甲,馬頭遍插七寸錦雞翎。所有戰士手中都緊握光華耀眼的長柄斬刀,馬囊上裝有三柄棗木投槍。每個人的臉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豪的神色。
「點火!」劉雄義一聲大喝。早就守在北東南三門的小校立刻將澆滿火油,覆蓋柴草的糧袋點燃,三門大火立刻衝天而起,將入城的通道完全阻塞,而那些塞上聯兵救命用的糧草也付之一炬。
「點燃西城民房!」劉雄義接著大聲下令。
就在這時,彭無望突然聞到一股子清幽的香氣,他眉峰一皺,縱馬走入臨街的民居,卻發現這戶人家的園圃之內,種植著一種桔黃色豔麗動人的花卉,每一朵花的花瓣團團錦簇地擁在一起,層次分明而嬌柔美麗。
「這是。。。。。。?」這些花朵讓彭無望一下子回憶起自己白布纏頭,七刀在手,獨闖洛陽時的簪在襟前的月夜流香。那是自己第一次在江湖上出頭露臉。在那個時候,他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就和以後無數次江湖曆險一樣,但是直到現在,千回百轉,曲曲折折,他仍然活著,生活就是這麼不可思議。
「但是這一次應該不同了。」彭無望俯下身,將一朵黃花摘了下來,小心地別在胸前。
「開城!」劉雄義雄渾的吼聲再次在靜寂的恒州城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