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彭無望身後的戰馬發出一聲驚懼的嘶鳴。哭得昏昏沉沉的彭無望茫然抬起頭,隻看到數百騎胡人打扮的武士簇擁著一名渾身披甲,長發披肩的突厥將領將自己團團圍住。在這員將領的身邊,是一群熟悉的麵孔。當年蓮花山血戰之時,彭無望曾經領教過這些胡族猛士的厲害,包括為首的彪形大漢,塞上無人不懼的奇人普阿蠻。
彭無望環看四周,他看到了錦繡公主麾下的親衛:可戰,跋山河,也看到了這幾天來不斷和自己硬碰的那群突厥黑衣高手,更有鐵鐮,鐵嵐,羅樸罕,達虎等頂盔貫甲的突厥名將。這些塞外胡族最精銳的高手已經將自己圍在了中間。
他輕輕抱著大哥的屍體,緩緩站起身,不由自主地看了身側的戰馬一眼。「撲棱棱」的金刃披風之聲在他的耳畔響起,兩道烏光快如閃電地掠過他的身前,同時擊中了他身旁的戰馬。那匹高頭大馬被這兩道黑色厲電撕成三段,殘肢四外飛散,淒厲的嘶鳴聲響徹了雲霄。斷落的馬頭在空中劃了個弧線,墜落在他的麵前。失去了戰馬,彭無望已經斷絕了最後一線逃逸的生機。
一陣得意地笑聲在這群突厥武士中響起,被眾將簇擁的突厥三王子曼陀仰天大笑,轉過頭對普阿蠻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彭無望。」
普阿蠻的嘴角泛起一絲獰厲的冷笑:「不錯,蓮花山上破圍而出,汴水河畔計殺紫師,渤海城中出盡風頭,恒州牆頭血戰不退,我們塞上戰士的鮮血早已經成就了他一生一世的威名。」
曼陀陰沉地哼了一聲,淡淡地說:「我倒要看看,把他五馬分屍之後,還有多少人會想起他生前的名號。」他看了看四周那些躍躍欲試的火焰教眾,微微一笑:「各位兒郎來得實在太巧,不但在唐人鐵騎麵前救了我的性命,還讓你們遇上了殺死天魔的大仇人。你們可要看清楚,這就是那個傳說中殺不死的彭無望。我倒要看看,今日他會不會死。」他的話引起數百名武士激烈的呼喊,無數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孤零零站在場中央的黑衣少年。
看著麵前戰馬馬頭上切割的傷痕,彭無望渾身一震,猛地低下頭,看了看大哥胸前那道長達尺餘的傷口。
「不錯,是我殺了薑忘。」普阿蠻將他神情看在眼裏,嘴角泛起一陣快意的冷笑,悠然道。
彭無望的雙眼一瞬間變得血紅,在他的喉間隱隱約約泛起一陣壓抑的咆哮。麵對著他幾欲擇人而食的目光,普阿蠻感到一陣狂猛激蕩的熱流湧上胸膛,心中興奮異常,他將雙燕握在手中,轉過頭對曼陀道:「曼陀王子,請你略微後退。」
彭無望雖然聽不懂他們的突厥話,卻聽懂了曼陀一詞,他微微轉頭,將目光投向正欲縱馬後退的曼陀王子,突然高聲道:「你是曼陀?」
曼陀被彭無望冷厲的眼神一罩,隻覺得渾身一僵,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用漢話喝道:「我就是曼陀,你待怎樣?」
彭無望也不答話,隻是冷笑一聲,探手摸向腰間,想要拔出戰神天兵。誰知道腰間一片虛空,什麼都沒有。他身子一緊,猛然想起了起來,自己出城之時去得太過匆忙,將戰神天兵丟在了客棧之中,沒有隨身攜帶。
看著他的表情,普阿蠻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探手一拉曼陀的韁繩,將他的坐騎往後拉退了十數步,揚聲冷然道:「怎麼了,彭無望,是不是找不到戰神天兵了?」
彭無望焦急地往四周觀看,忽然發現靠北麵的突厥武士背後是一片濃密的樹林,雖然是晚春時分,但是樹木上的枝葉已經十分茂盛。他當機立斷地高喝一聲,抱起大哥的屍體朝著那片叢林奔去。他剛剛一啟動,立刻有無數塞外高手朝著北方移動,希圖早他一步擋在樹林的麵前,阻止他逸入林中。
看著他奔跑的方向,普阿蠻眉頭一皺,突然發現在彭無望身前三丈處,有一柄插在地上的馬刀。「三王子小心!」他一下子明白了彭無望的用心,身子一閃,擋在曼陀麵前。
果然,彭無望疾奔一步,竄到這柄馬刀的麵前,整個身子突然傾斜跌倒,鍾擺一般和地麵成一個狹窄的角度,左腿橫掃,重重地踢在馬刀的刀柄之上。這一腳踢得實在太重,以至於彭無望的身子因為這全力一踢,在原地打了兩個圈,才收住身形。那枚鋼刀刮動著淒厲的風聲,飛速地打著旋,化成一片爛銀色光圈,呼嘯著朝曼陀的麵門射來,馬刀上半截刀身上沾粘的泥水黑蛇般滿空飛舞。
高亢的金鐵相擊聲響徹了全場,普阿蠻雙燕齊出,將這枚異軍突起的馬刀斬成了一天閃閃爍爍的碎末,而他的臉上也濺滿了馬刀上汙穢的泥濘。此時的彭無望已經將大哥的屍體抗在肩上,朝著曼陀高高躍起,一隻腳用力地踏在地上。任何人都看出,依照他的腳力,這第二個縱躍之後,彭無望和曼陀的距離便隻有半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