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都笑了笑,道:「薑將軍,我們河北人遲早一死而已,又何必憂慮。」
薑忘環顧了一眼周圍的人群,道:「我們是注定難逃一死,但是他們呢?」張天都愣了一愣,瞥了一眼路兩旁拚命為他們歡呼的大唐各路官兵,陷入了沉思。
「通知長孫將軍,劉將軍和飛虎鏢局的人到刺史府一敘,隻得兩天時間,我們要抓緊安排。」薑忘沉聲道。
「好吧。」張天都點點頭,歎息一聲,道。
刺史府內坐滿了河北道各州將領,也包括恒州新兵營的將官和飛虎鏢局所有鏢眾。薑忘坐在屋子的正中,神色肅穆地說:「各位,突厥人雖然退兵三十裏,但是幾日之後,他們十幾萬大軍就會將恒州城圍得水泄不通。到時候,不出數日,恒州城就會被攻陷,大家都難逃一死。各位本來沒有在恒州的戍守之責,我建議你們立刻帶領各自人馬從恒州南門撤回關中一帶,那樣較為安全。」
他看了死死盯著他的彭無望兄弟一眼,加了一句:「彭少俠,你也帶著飛虎鏢局的人有多遠就走多遠吧。」
「薑將軍,那你呢?」彭無懼急道。
薑忘苦笑一聲,道:「我等已經叛唐,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不如守在這裏等死,不用這麼麻煩。」
他轉過頭,不敢再看他們一眼,沉聲問道:「幾位將軍,你們看如何?」
「請等一下。」一個清脆如銀鈴的女聲傳來,令所有人精神一振。大家回首望去,卻看到發話的竟是隨同彭無望一起前來的智仙子方夢菁。
薑忘顯然沒有想到首先發言的竟然是從飛虎鏢局來的一位美貌女子,他驚訝地抬了抬眉毛,咳嗽一聲,道:「姑娘請講。」
「今次突厥通過多番惑敵,誘動本朝所有精銳人馬六路兵發定襄城,使得大唐各路防務空虛,被從河北道入侵的突厥大軍乘虛而入,連破數城。小女子鬥膽猜測,隴右道和河東道必然也受到了突厥大軍的突然進攻,前景堪輿。如今本朝最精銳的部隊當屬仍在長安待命的秦王黑甲衛隊和恒州駐軍。如果在場的各位將領能夠攜手合作,共抗突厥,定然能夠延緩突厥大軍三麵合圍長安的軍事計劃,為長安防軍爭取到轉敗為勝的時間。如果此時大家各走各路,隻會讓胡人兵馬長驅直入,到時候長安陷落,我等即使苟安性命,又有何生趣?」方夢菁沉聲道。
「姑娘,」薑忘驚訝於方夢菁對於局勢精確把握,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音,「姑娘見解獨特,薑某深感佩服。我剛才的建議乃是為了保存城內那些無辜的唐朝官兵性命,大唐安危實在與我等河北將士無關。」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恒州陷落,突厥大軍可以從河北道直取長安,洛陽,中間更無任何緩衝,大唐王朝從此覆滅,中原百姓便永無寧日了。」方夢菁激動地說。
「哼,這位姑娘的話太過空泛,長安陷落,隻不過亡了他李世民的天下,關那中原百姓何事?」一向對李唐王朝滿懷仇視的鳳如鋼激聲道。
「方姑娘說話可能太過言簡意賅,」一直沒有開口的彭無望忽然大聲道,「我等一直從幽州敗逃而來,沿途隻見突厥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幽,易各州伏屍百裏,流血漂櫓,十室九空。若恒州失陷,恒州之南就是邢州,邢州之東是魏州,之南是相州,相州之南是滑州,鄭州,鄭州之南是洛州。」
「得了,」斜抱洗鋒劍站在彭無望身側的連鋒微微一笑,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淡然道,「突厥人也沒有力氣屠滅這許多州郡,屠光魏州,他們也累了。其他州郡,如果運氣夠好,說不定能夠保全。」
「夠了!」鳳如鋼勃然大怒,「我他媽的就是魏州人。」他轉過頭,對著薑忘一抱拳,大聲道:「薑將軍,末將認為方姑娘說的是那麼回事,不如留這些唐兵在此一同抗敵,對我們河北人沒有任何損失,隻是晚點到達鬼門關而已。」
薑忘看了看沉吟不語的劉雄義和長孫越。長孫越站起身來,抱拳道:「老夫從軍以來,從未見能如河北衝陣這般雄勁的人馬,能和你等一城抗敵,乃是老夫的榮幸。」
劉雄義起身道:「薑將軍,你等對竇建德,劉黑達盡忠,我們身為唐臣,也要為大唐盡忠。守住我大唐的邊關,乃是末將的職責,劉某不敢擅離。」
薑忘苦笑一聲,向二人點點頭,卻將目光投到了彭無望兄弟身上。
「薑將軍,彭某若率眾離開恒州,便成不義之人,從此不再配得起少俠二字。」彭無望斷然道。
薑忘苦歎一聲,再次沉重地點了點頭,忽然之間,他感到雙肩似乎壓上了千鈞的重擔,一時之間幾乎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