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之中,突厥騎兵滾滾如雷的蹄聲遠遠傳來,隨風搖擺的旌旗遮天蔽日,仿佛滿天湧動的烏雲。薑忘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大地的搏動,測算著敵軍的數量和距離。麵對著排山倒海的突厥大軍,恒州門前的三千鐵騎沒有一個人的臉上露出懼色。大家都耐心地等待著自己的將領下一個命令。在生死存亡係於一發的戰場,這些河北的勇士將自己的性命毫不猶豫地交到了薑忘手中。
薑忘的眼睛漸漸睜開,他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漸馳漸進的突厥騎兵的隱約身形,和飛揚戰旗上的狼頭圖案。他緩緩轉過頭,對身邊的令旗兵低聲道:「擊鼓。」這名令旗兵點頭得令,調轉馬頭,聳身而起,人立馬上,雙手各持一麵小旗,用力在空中同時揮動。
恒州四麵城頭同時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戰鼓之聲,鼓聲仿佛天邊滾雷,富有韻律地隆隆作響,如怒如訴的鼓音仿佛在向全天下宣泄河北壯士滿腔洋溢的激情熱血。
滿場的馬嘶聲四麵響起,被鼓聲催起心頭壯誌的河北勇士奮力挽住馬頭,熱切地望向河北戰旗守護之下的薑忘。
此時的薑忘緩緩拔出腰畔的佩劍,高聲道:「將領拔劍,全軍突擊!」在他身側十數個河北偏裨牙將同時拔出佩劍,全軍一起催動戰馬,馬蹄聲混合著滿城霹靂般的戰鼓聲,響成一片,仿佛開始了一個氣勢恢宏的大合奏的序曲。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催動著坐騎,宛若萬箭齊發,朝著迎麵而來的突厥大軍衝殺而去。
當在催馬急奔的薑忘幾乎可以看清迎麵衝來的突厥騎士的相貌之時,他果斷地高喝道:「全軍,投槍!」這些河北戰士動作嫻熟地從馬側摘下投槍,齊刷刷地朝著敵軍奮力擲去。接著他們又從另一側掛鉤上摘下第二柄投槍,依樣葫蘆地奮力投去。這一連串動作顯然經過了無數次艱難刻苦的訓練,每個人的動作都極為流暢熟練,投槍的準頭也極為精確。
兩批六千枚投槍在突厥弓騎兵拉弓之前狂風暴雨般席卷了胡人先頭部隊。無數戰士被一槍橫貫整個身軀,直挺挺地墜下馬來。有的戰馬被一槍貫顱,無助地跪倒在地,將馬上的主人率下馬來,隨即又被身後衝來的後續騎兵踩成血泥。滿地小山般堆起的無數人和馬的屍體,形成了無數血肉障礙,阻住了後續突厥大軍前進的路線,也一舉遏製住了突厥人縱馬而來的如虹氣勢。突厥前鋒盡萬大軍被這一陣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昏了頭,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混亂之中。
薑忘將佩劍收入匣中,抬起點剛槍,洪聲高喝道:「全軍,拔刀!」
一片清越動聽的鋼刀出鞘聲滿場響起,三千柄四尺鋼刀映射著初升的陽光,發散著森冷的寒光。「殺!」鋪天蓋地的喊殺聲突如其來地在放馬飛奔的河北衝陣中炸雷般響起。這赫赫聞名的河北衝陣與敵軍隻一個接觸,就將突厥前鋒數千亂成一團的人馬在鐵蹄下踩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
被河北男兒的喊殺聲嚇破了肝膽的突厥人哭喊著四散奔逃,將自己後方的騎兵大陣衝得淩亂不堪。亂事一起,情況再也不受控製,恐怖的浪潮漣漪般朝著大軍更深更遠處不斷擴散。
三千河北衝陣宛若鋒銳的尖刀勢如破竹地衝進了突厥大軍的前陣,三千柄鋼刀相繼揚起,無數血淋淋的人頭漫空飛舞。敵人密密麻麻的騎兵大陣在尖刀般的河北衝陣麵前仿佛橫陳案板之上一堆堆爛肉,被割成了一坨坨血肉模糊的碎塊。
「稟告三王子殿下,大事不好,我軍先鋒部隊在恒州城外被唐軍截擊,傷亡慘重。」一名探馬渾身是血地飛騎來到曼陀馬前,惶急地說。
「什麼?唐人哪裏有那麼強悍的人馬?鐵騎飛羽隊幹什麼去了?」曼陀一驚,急忙道。
「羅樸罕將軍,達虎千夫長已經前去截擊,戰況極為慘烈。」那名探馬忙道。
「立刻傳令金羽銀羽隊前去支援,快!」曼陀厲聲道。
「得令!」那名探馬一催坐騎,絕塵而去。
「三王子殿下,不如讓我們兄弟帶火焰精銳去看一眼。」鐵嵐沙啞著聲音道。
「不必,小夥子們頂得住。」曼陀自負地笑道。
鐵騎飛羽隊此時此刻已經和河北衝陣殺在一起,久經沙場的突厥第一騎兵畢竟不同凡響,雖然經過了數個晝夜的急行軍和激戰,仍然可以勉強抵擋住薑忘麾下雄兵猛將的衝殺,漸漸立住腳跟。雙方戰士打馬亂走,混戰在一處,刀來槍往,鮮血橫飛,廝殺得極為慘烈。薑忘大展神威,八尺點剛槍遮前擋後,前挑後刺,十數個回合就將七名敵軍百夫長刺於馬下,令敵軍驟失領袖,陷入更加絕望的混亂。鐵騎飛羽隊的右先鋒將錐子羅樸罕揮動馬刀奮力截住氣勢如虹的薑忘,想要阻住河北騎兵的勢頭。但是薑忘乃是天生神力的勇將,單臂可舉千斤鼎,端得是勇不可擋,羅樸罕雖然也是難得猛將,比起薑忘來,仍然差了一截。幾個回合下來,馬刀已經被薑忘砍折了兩把。他拔出最後一把佩刀,剛要再戰,薑忘在馬上飛起一腳,踹在他的馬頭之上。這匹戰馬竟被這一飛腳踢得頭骨碎裂,慘嘯一聲,躺倒在地,連帶著羅樸罕也墜到地上。看到主將落馬,鐵騎飛羽隊十數名將領四麵八方不顧一切地撲過來,擋在薑忘麵前,想要救回羅樸罕。薑忘抖擻精神,鐵槍一展,將這十數名將領同時圈住,大戰起來。鐵騎飛羽隊主將盡失,士無鬥誌,又兼疲憊不堪,被養精蓄銳的河北猛士殺得節節敗退,大漠引以自豪的飛羽隊錦衣勇士的屍體鋪滿了恒州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