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求你不要這樣,為了我,不值得。我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讓你傾心的芙蓉玉劍蕭月如了。」青鳳堂主慘然苦笑,素手一抬,摘下了蒙在了臉上的青巾,左手一晃,點亮了火褶子。忽明忽暗的火光將她的麵容照得清清楚楚。
仿佛連空氣都凝滯在舍身崖上,在場每一個清醒的人都驚呆了。重傷彌留的人當即昏死了過去。紅思雪臉色嚇得煞白,幾乎昏厥。剩下的這些清醒的江湖白道豪傑任他們平時如何了得,如今都像受了驚的婦人扯開嗓子驚呼了起來。就連膽氣粗豪的彭無望看到她的那張臉都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顧天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怔住了。
青鳳堂主的臉已經不能稱其為人的麵容了,就算是一張魔鬼的麵龐,和這幅麵容相比都柔和順眼的多。那是一張腐爛扭曲到了極點的臉。臉的左側布滿了青苔和白斑,仿佛多年沒有洗過滿是鐵鏽和蛛網的青銅器皿,而她的右半邊臉已經開始腐爛,白色的血肉扭曲翻騰,將鼻子都擠到了一旁。她的嘴,隻能算是個破爛的血洞,上下的嘴唇都變成了令人惡心的薑黃色,嘴角的血肉無力地吹了下來,仿佛被人咬下一塊的死肉。
「阿如,是誰把妳害成這樣?」顧天涯狂怒地怒吼道。
「是我自己。」青鳳堂主一陣苦笑,「這些年來,我實在太想你。我不敢睡覺,每次做夢,都會夢到和你在這裏重聚。醒來之後,我就好恨。」她長長歎了口氣,道:「恨得我想要將自己的一身血肉一刀一刀割下來,踩成血泥。我控製不住地想你,一想起你就要發瘋。我隻有拚命找些事情做來忘了你。」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創立青鳳堂?」顧天涯痛心地問。
「殺人隻能讓我忘情於一時,殺人之後,我就更加想你,一想起你,我就感到撕心裂肺的痛。」青鳳堂主慘然望著顧天涯,「我就隻有服食毒藥。」
「毒藥?」顧天涯驚道。
「不錯,毒藥。然後運功逼毒,在運功的過程中,有一種令人發瘋的痛楚,隻有在這樣的疼痛裏,我才能暫時忘記你。」青鳳堂主苦笑著說,一絲淚光在她的眼中閃爍。
「阿如!」顧天涯嘶啞地顫聲呼喚。
「開始是砒霜,五個月後,運功而解砒霜之毒已經讓我感不到一絲疼痛。我開始嚐試斷腸草。斷腸草是一種很好的毒藥,即使在一年之後,我運功逼毒,仍然痛得死去活來。
可惜,好景不長,兩年之後,我不得不開始尋找新的毒藥。於是我找到了食蛇貂涎,人們都說食蛇貂劇毒無比,嘿,可是不到半年,我就不得不另覓新藥。就這樣,三十年來,我服食了不下一百種毒藥,從七步蛇,雪羽蝶,食蛇貂,斷腸草到鶴頂紅,墨蛛汁,孔雀膽,碧蠶絲,無不一一嚐遍。」青鳳堂主輕輕地說著。
「阿如,妳太傻了,碧蠶絲,鶴頂紅這些毒藥根本不可能完全逼出體外,隻要一入體內,毒素便會終生糾纏不去。」顧天涯痛然道。
「不錯,日積月累,我體內的毒素日益積聚,時時發作,我苦運氣功,終於將牠們逼到一處,卻讓牠們一路直行到臉上。三十年來,這些毒素一一作穢,令我的麵容淒慘不堪。近十年來,我不敢洗臉,不敢觀鏡,以青巾蒙麵,不敢見人。」
青鳳堂主的身子無助地晃了晃,接著說:「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名滿天下的顧天涯垂顧。你,忘了我吧。」
「妳還是這麼好強,阿如,」顧天涯搶上前一把抓住青鳳堂主的青鋒劍用力丟到一邊,用力攬住她纖腰,大聲道,「妳明知道,就算是妳變成了夜叉鬼麵,也永遠是我顧天涯最心愛的妻子。」
「妻子!」清冽如泉的淚水從青鳳堂主依舊美麗的雙眸中狂湧而出。
「不錯。以天為證,以地為媒,我顧天涯今日願娶蕭月如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顧天涯字字千鈞,聲如鼓樂,直傳千裏。
「天涯。」青鳳堂主癡迷地看著顧天涯亮如星光的眼睛。
「這就是戀情?原來真正的男兒是這樣戀愛的。」彭無望木然看著相依相偎的顧天涯和蕭月如,眼中一陣陣的潮熱,「真正的兩情相悅是不理睬善惡的,不明辨是非的,也是,嘿,不需要聘禮的,牠既讓人銘心刻骨,一生難忘,也讓人肝腸寸斷,痛徹心菲。如果我彭無望碰上一個真正讓我心動的女子,我是否能像顧天涯一樣為她拋開一切?我真的能夠為她拋開一切善惡是非麼?我真的能為她不惜一切麼?若我真的做到了,這對我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是否應該一生不談情愛,從此躲開這些是非。」彭無望愣愣地看著眼前幸福依偎著的這對情侶,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