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初初醒來,還未睜開眼,心頭痛意滲入全身,低低哼了一聲,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記得我剛出生,母親因為孕育生產勞神費心,又有月子時大娘使絆子調養不適便一病不起,終日臥床,苦苦捱了七年,撒手人寰。

那天春日尚好,庭院深深,牡丹遲遲,我穿著娘病重時堅持給我做的一身粉色春裝站在院子裏,聽得門口響動,轉身望去,沈晏攙扶著娘慢慢從屋裏走出來,她換上了一襲鮮紅的嫁衣,鳳冠霞帔,低頭垂眼時竟還是少女的模樣,我有點傻了,呆呆的看著,娘走過來,俯下身摸我的臉,眼睛裏的悲愴非我語言所能形容,沈晏沒有走過來,站在那望著我倆,我抱住娘彎下的腰,不知所然。她一點一點撫著我的頭發,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許久才歎:“苗苗,你不該長得這樣漂亮。”

我以為娘在誇我,笑著說:“我以後要比娘長得更美,要嫁給最英俊瀟灑的郎君。”

娘突然泣不成聲,脫力順著我滑下去,沈晏連忙來扶,娘死死抱住沈晏的胳膊說:“阿晏,你要護著苗苗,我不在了,你二人要兄妹同心,相依為命,阿晏,苗苗容貌招亂,不可嫁入富貴人家,你要保她一生幸福,阿晏......”

娘激動的眼皮翻白,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嚇得說不出話來,生生怔在那裏,沈晏握住我的手,神情淒切道:“娘放心去吧,苗苗是我此生瑰寶,是我世上唯一血親,我定會傾盡所有,保苗苗一生平安喜樂。”

聽他說完,娘就閉上了眼睛,我與沈晏在旁邊跪著,許久都未說話,直到夜色來臨,有侍女進來看到母親僵硬的屍身,才尖叫了一聲引得眾人來看,待人將母親的身體運走,沈晏才慢慢起身,把我已經酸麻的雙腿揉一揉扶起來,月光很亮,他的雙眼比月光還亮,炯炯盯著我說:“苗苗,哥哥再不會讓你痛。”

又是哪一年呢,沈晏突然決定去邊關,我不願意可又說不出話來反駁,臨行那天,他一身戎裝策馬立在城門口,我僅十歲,沉默著掉眼淚,沈府隻有我與春灩來送,春灩遠遠站著一直往這邊看,沈晏的手握著我的,眼睛裏是我不敢忽視的痛意與決絕,發亮,像太陽一般耀眼,他似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你等哥哥回來,讓你過好日子。。。”

我死死點頭,那年我還是小女孩,不懂這一別就是七年,再見麵就不是親密的兩兄妹,他欲送我入牢籠,傷我心千萬遍,我欲與他生生切斷這血緣恩情,自此,我沈燈錦在這世上再無血親。

春灩推開門走進來,取下還在滴水的鬥篷,忍不住笑著說:“娘娘,快些來看看吧,外頭落雪了。”

我頓了頓握筆的右手,沒有說話,左手重新撫上薄紙,一筆一劃,待得滿紙皆是字,我才滿意地落筆起身。春灩已經拿好了暗翠色的鬥篷等待一邊,我一起身她便披上來,替我開了門。

外頭隻是初落雪,薄薄的一層白色覆蓋著世界,有種寒光詩意在淡淡彌漫。春灩忍不住欣喜道:“娘娘笑了,娘娘終於笑了。”我抬頭看天空,純淨的白色透著溫柔,空氣清新,暖暖的。

我笑一笑,折了枝含著苞的臘梅,擺在手上把玩,突然有一個溫和好聽的男聲傳來:“錦兒歡喜下雪呀。”

我略略一驚,轉頭看去,皇上笑著看我,春灩她們早已悄無聲息地跪下了。

我連忙福身行禮,臘梅枝也蔫蔫垂下。

“起來吧,我叫她們不要聲張,就是為了多看些你嬌俏的模樣,你別拘禮,天真自然一些才好。”

我低頭稱是,皇上握著我手,摸一摸我身上鬥篷的料子,皺眉責備說:“你怎地穿得這樣少,這鬥篷雖看著厚實,裏頭卻都是些虛棉絨,並不保暖,我改日讓李元福送些蕃國進貢來的過冬衣物,你身子不好,要好生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