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外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了,一個小尉官跌跌爬爬地奔進來,氣還沒喘勻,便啞了嗓子喊道,“主上!最後一道防線也要守不住了!您趕緊決定!要走就趁現在!”

我朝他瞟了一眼,沒說話,揮了揮爪子示意他走開,尉官遲疑了幾秒鍾,見我一副頹然,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歎口氣,轉身跑了。

我把身子靠到牆上,閉起眼睛,任由洞外的噪音往耳朵裏灌,隻想睡上一覺,也許,一覺醒來就能發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而這一切原來都不過是個夢!

我叫薑安諾,一隻貓,淺灰色的英短銀漸層,上個月我兩歲,要是按人的年齡算,也該二十大幾了。

我人類的爹姓薑,我也跟著姓了薑。

說起我那個爹吧,他勉強算個作家,可沒什麼才氣,拖延症還挺嚴重,所以他作品極少脾氣倒不小。

我娘屬於比較凶的那種,有點潔癖,每次我跳上床都會遭到嗬斥,要是再不下去她就會轉身去找那根叫癢癢撓的竹棍子。

家裏有個八歲的小哥哥,我的名字是他取的,剛被抱回家時,我毛絨絨,小小軟軟的一團,長相很乖,像個“安靜的糯米團”,小哥哥說,就叫“安諾”吧。

沒用兩天他們就發現上當了,我很會淘氣,多數時候是躲在某處悄無聲息地搗亂,屬於標準的“蔫土匪”。小哥哥二年級,熊孩子喜歡我,可方式粗暴,放學把書包一扔,第一件事就是抓住我抱起來各種蹂躪,房子很小,逃都沒處逃。他是我唯一的頭疼之處。除此之外,我過得很好,很安逸,當然偶爾也會冒出些小憂鬱。

兩歲之前我都是一隻純粹的家貓,除了帶出去體檢或剃毛就沒下過樓,生活相當規律,吃了睡,睡了吃,趴在陽台看看鳥。家裏空間太小,觀察和思考成了我主要的消遣。

偶爾我俯瞰從樓下走過的流浪同類,著實有些向往那種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從容不迫溜達著的肆意,可他們跟我之間,總是隔著一層玻璃。

從沒想過還能有機會到外麵去,直到那一天,因為那盤炒雞蛋。

炒雞蛋的鍋太熱,油冒了煙,我娘把大門開了一條縫兒,我趁著油煙竄到樓道裏,回頭看沒人注意,就一路往樓下溜去。

一開始並沒想跑遠,可沒料到底樓的鐵門是會自動落鎖的,出門爬了十幾米我轉身想回家,發覺壞菜了!那鐵門扣了半天也打不開,這時候有人來了,我有點害怕,一不做二不休,我緊跑幾步,鑽進了小區的綠化帶。

後來我才感悟到,這世界上的很多事差不多都是這個套路,一開始並沒蓄謀已久,都是腳底一滑亂了原來的打算,這才硬著頭皮走下去的。

傍晚時分,聽到我娘在小區裏喊我的名字,當時很猶豫要不要走出樹叢跟她回家。

我並不知道外麵的日子到底會怎樣,可畢竟是好不容易溜出來的,就這麼回去於心何甘?還是先逛逛再說吧,不行再回來,料他們也不會不要我。到後來才知道,我想得太簡單了,我是隻家養的貓,還沒學會用尿標記路線,走出去容易,再想找回來就沒那麼簡單啦!但那時候剛離開家,興奮還來不及了,誰又能預料到那許多?

第一個晚上我幾乎沒睡,臥在一輛汽車的頂棚上整夜看天。夜空寥廓,和從陽台看出去那窄窄一條的感覺完全不同。星星不多,就那麼稀疏的幾顆,一閃一閃地,你使勁盯著它時偏偏看不見,可一轉眸子反而又回到餘光裏了。我看著星星,在天籟下盡力去找尋自己骨髓裏那些來自遠古的本能。不知不覺鳥開始叫了,天也就亮了。我足足地抻了個懶腰,“早上好世界,早上好流浪的日子,我叫薑安諾!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