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傳經贈譜離別處 衣衫襤樓落魄時(1 / 2)

慧遠見師父已死,目光中如欲噴出火來,狠狠盯著李侍堯,良久良久,一動也不動。猛然間喉頭呼呼幾聲,發出猶似獸嗥般的聲響,胸脯突然間脹~大了一倍,似乎頭發和眉毛都豎了起來。

妙月禪師急叫:“師侄,不可動怒!”拉著李侍堯臂往後一扯,將他扯後數尺,自己身子已隔在兩人之間。

李侍堯見慧遠這般情狀,他若猛然出手,其勢定不可當,不由得懼意大盛,霎時間滿背全是冷汗,叫道:“老方丈,這……這須怪不得在下……”

一言未畢,隻聽得達摩院首座妙風禪師喝道:“達摩堂眾弟子一齊上前,把慧遠拿下了。”達摩堂十八弟子登時搶出,將慧遠四麵八方團團圍住。十八弟子占的方位甚大,連妙月禪師也圍在中間。

方丈天鳴大師厲聲高喝:“羅漢堂眾弟子,何以不並力上前!”羅漢堂一百零八名弟子雖都對李侍堯恨極,但掌門方丈有令,隻得都暴雷似的應了一聲:“是!”又在達摩堂十八弟子之外圍了三個圈子。

般若堂首座妙朗禪師此時正在禪房中麵壁思過。他雖未現身,但內力精純,耳聽八方。他知道妙清禪師十多年來教授這徒兒,二人性情相近,實則情若父子。情知慧遠欲暴起傷人,後果嚴重。隻要一被擒住,就算僥幸不逐出山門,也必要廢去一身武藝。

如今慧清已死,羅漢堂下弟子若再廢掉了慧遠,妙清師兄隻怕是連魂魄都不得安生。但聽得天鳴大師喝道:“還不動手,更待何時?”達摩堂十八弟子齊宣佛號,踏步而上。

妙朗禪師不暇思索,驀地裏縱身而出,大文殊杖法舞了開來,一般勁風逼得眾僧不能上前,跟著揮杖一抖,側過身子,夾手扶起慧遠。他連轉七八個圈子,那杖子給他渾厚無比的內力使將開來,猶如鐵錘一般,這股千斤之力,天下誰能擋得?達摩堂眾弟子紛紛閃避。

妙朗禪師健步如飛,拉著慧遠的手,踏步下山而去。眾僧人呐喊追趕,隻聽得腳步聲漸去漸遠,追出七八裏後,腳步聲半點也聽不到了。

少林寺的寺規極嚴,達摩堂首座既然下令擒拿慧遠,眾僧人雖見追趕不上,還是鼓勇疾追。時候一長,各僧腳力便分出了高下,輕功稍遜的漸漸落後。追到天黑,領頭的隻剩下五名大弟子,眼前又出現了幾條岔路,也不知慧遠逃到了何方,此時便是追及,單是五僧,也決非妙朗禪師和慧遠之敵,隻得垂頭喪氣的回寺複命。

妙朗禪師拉著慧遠,直奔出數十裏外,方才止步,隻見所到處是一座深山之中。暮靄四合,歸鴉陣陣,妙朗禪師內力雖強,這一陣舍命急馳,卻也已筋疲力竭,一時之間,再也無力抬腳奔跑。

慧遠被他一路拉著,更是奔跑得氣力不支。慧遠道:“師叔,你歇一歇,我去尋些吃的。”

但眼見四下裏長草齊膝,在這荒野山地,哪裏有甚吃的,慧遠去了半日,隻采得一大把橘子來。二人胡亂吃了,倚石休息。

慧遠道:“師叔,我瞧整個少林寺中,除了你和我師父,都有點兒不講道理。”

妙朗禪師“嗯”了一聲,並不答話。

慧遠道:“那個李侍堯前些日子帶兵抓捕我們,全仗你和師父二人將他打退,才保全了少林寺的香火。他們不來謝你和師父,反而惡狠狠的懲罰,這般不分是非黑白,當真好沒來由。”

妙朗禪師歎了口氣,道:“這事須也怪不得老方丈和妙風師兄,少林寺有此寺規……”說到這裏,一口氣提不上來,咳嗽不止。

慧遠輕輕替他捶背,說道:“你累啦,且睡一忽兒,明兒慢慢再說不遲。”

妙朗禪師歎了口氣,道:“不錯,我也真的累啦。”慧遠拾些枯柴,生了個火,抵禦入夜的寒冷。二人便在大樹之下睡了。

慧遠睡到半夜,忽聽得妙朗禪師喃喃自語,似在念經,當即從朦朧中醒來,隻聽他念道:“……引氣下行,內觀咽喉,自覺頸項放鬆。引氣下行,內觀小丹田,自覺心胸開闊,神清氣爽。……”

慧遠心中一凜:“他念的並不是甚麼佛經啊。甚麼左重左虛、右重右虛,倒似是武學拳經。”

隻聽他頓一頓,又念道:“……氣如車輪,周身俱要相隨,有不相隨處,身便散亂,其病於腰腿求之……”

慧遠聽到“其病於腰腿求之”這句話,心下更無疑惑,知他念的自是武學要旨,暗想:“傳說天竺和尚達摩為傳真經,隻身東來,一路揚經頌法,後落跡於少林寺。達摩內功深厚,在少林寺麵壁禪坐九年,以致石壁都留下了他的身影。達摩會意後,留下兩卷秘經,一為《洗髓經》,二是《易筋經》。《洗髓經》為內修之典,歸慧可,未傳於世。《易筋經》為外修之書,留於少林,流傳至今。他口中喃喃念誦的,莫非便是此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