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一直站在那絕頂之上會怎樣，一覽眾山小？我說不是，當人一直站在山頂上時他就不會總是在乎腳底下是什麼了，而會把視線偏向另一座山峰，另一座更高的山峰，人就是這樣，永遠都有野心，時刻都不會止步，一旦完成一個目標，就會有另一個更大的目標，而當初最開始的願望，或許已經忘了，或許早就背道而馳。所以應該在山腰的時候就停下來想一想，是繼續攀登還是急流勇退，這麼盲目，一路上的花草都來不及欣賞，都錯過了。”
窗外，是繁華。吳非靜靜地說著。
他需要一根煙，雖然已經戒了很久，但是每當回想起煙的味道還是忍不住想吸上幾口，煙可以戒掉，煙的味道卻永遠忘不了。
“謝謝。”坐在吳非對麵的西裝男子，左手帶著名貴的腕表，遞給他一根青秀，吳非轉動著這根煙，“這麼多年還是你了解我，我喜歡青秀，並不是因為它便宜，對於我們來說貴賤已經不是最先考慮的問題了，而是因為它有懷念的味道。這幾年我們一起闖過的風雨，都在我的腦海裏，嗯，是挺辛苦，可是人會變，就比如說你現在喜歡抽中華，而我還是喜歡青秀。”
西裝男子轉了一下腕表，一隻手把火遞到吳非嘴邊，另一隻手擋著風，把煙點上，“我們已經不再是年輕的時候，人總是在變，你不變就會被落下，你不變就會被拋在時代的最後麵。”
輕輕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點點頭，看著窗外的一切，熟悉的令人懷念，不過這一切已經不再屬於他。
窗外的繁榮，不過十年的時間，卻是由吳非親手打造。十年前，他還是一個穿東街，走西巷的小商販，白手起家，十年後，建起了一個龐大的金融帝國，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金融帝國的影子。
吳非，一個商業傳奇，就連大學課本中都有他商業營銷的經典案例，紅極一時，這個用錢幣鑄成的金融帝國或許永遠不會倒塌，至少所有人這麼覺得，就連他也覺得永遠不會倒塌。
從超市連鎖到生物科技，從食品配送到生態農場，從開發到營銷，是一個環狀的供應體係。可是，狂瀾於既倒，看似牢不可破，其實被瓦解沒用了多長時間。
一個案子，一個人，足夠……
就像幾隻螞蟻便能毀掉千裏的堤壩，雖說渺小，但是力量巨大。
“其實你做了很多，從前我隻是沒有發現，造成現在的結果也算是我為自己的野心埋單，一路隻顧上巔峰的華麗卻忽視了一路同行的人。”
吳非手中的煙燒得很快，他彈掉煙灰，此時覺得心裏有些愧疚，眼中的淚花滾滾，但始終沒有掉下來，在眼裏打轉。
“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舔方便麵的調料包，一起吃一塊果糖，就連女孩子我們都是喜歡同一個人，你說是不是很巧，哦，對了，惠芬現在還好嗎？現在算算也有七八年沒有見了，這幾年真是太忙了，什麼都顧不上。”
西裝男子點了點頭，“惠芬現在很好，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嫁給一個很疼她的慫男人，那個男人很愛她，雖然沒有多少本事，賺不了多少錢，但是有足夠的愛也能夠讓惠芬過得很好，很幸福。”
“有個很愛她的人我就放心了，有時候錢並不代表一切，沒有錢照樣過得很開心，有錢了也許是個煩惱。”
西裝男子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臉上掛著一絲尬尷，“我這樣做，你不會怪我吧？”
“你還是提了，看來你也很介意，其實沒什麼，我也不怪你，集團屬於誰都一樣，在你手中說不定會發展的更大，將來或許能進軍世界前五十強企業，我這個人野心早就沒有了，幾年的商業打拚看夠了爾虞我詐，阿諛奉承，處處小心，想說的話都不敢說，想做的事也得考慮再三，人在那個地位上每一個言行出現紕漏都會引出岔子，倒不如平頭老百姓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什麼都不想做就坐在太陽底下拿著馬紮曬太陽，悠閑自在。”
西裝男子笑了，有些苦澀。“你倒是想得開。”
“哈哈。”
“哈哈。”
兩個人笑得那麼開懷，就像一起吃著花生米喝著紮啤的時候一樣，這種感覺好久沒有了，海參鮑魚，燕窩魚翅，茅台五糧液，再名貴的菜品佳肴都比不過那時候的一盤花生米，一大杯紮啤吃得香，喝得爽。
酒不醉人人自醉，又或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笑著笑著，就停了，誰也笑不下去。當初一起長大，一起玩耍的親密小夥伴在這一刻感情有了些許變化，不再那麼純真，不再那麼友好，或許沒有商業傳奇吳非的輝煌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兩個人坐在樹蔭底下下著象棋，周圍一堆圍觀的人，偶爾也會因為折了個車而懊惱，甚至會大打出手，可過後還是會和好。不像現在，明明在笑著，其實心裏都明白，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