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池陽露出廬山真麵目的那一天,已經過了整整8年了。簡單在自己的實驗室中,在一個個試管裏冒出的白泡中,在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中消化,自己最敬重的伯母,伯父是被自己最愛的人殺害的這個事實。
也許,如果他和池陽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的話,想必,簡單不會記掛如此之久,記恨如此之久,難受如此之久。
他仿佛從那天堂高處墜落的人,從此在黑暗而枯燥的世界裏自我折磨著。忘不掉,放不掉,在愛和恨的邊緣遊走,如在刀刃上跳舞的人,非得每日都經受鑽心之痛不可。非得每日,都讓那人經受鑽心之痛不可。
“簡單,你的餐到了。”師弟笑容可掬的拿著一個包裝好看的方盒,塞進簡單的懷裏。已經用慣了五年的方盒,邊緣磨的有些舊了。但是,他知道裏邊會裝著各種花樣不同的,那人親手料理的菜。
果然,今天是鬆鼠桂魚,油燜大蝦,爆炒牛肉,醋溜白菜加上一份清爽的玉米排骨湯。飯菜在五年的錘煉下,已經可以用美味來形容了。
八年前,簡單和池陽恩斷義絕,說盡了一切狠話。池陽不斷糾纏,簡單在躲閃間被路邊新建的房子的碎石子給砸了腦袋,在醫院調養了好幾個月。他出院的那一天,池陽徹底的消失了。
簡單如釋重負,卻又覺得心疼到窒息。想笑,最終還是哭了。他終於從那個簡簡單單隻知道笑的他,變為了簡簡單單隻知道疼的簡單。以為一輩子便是如此了,可池陽在徹底的消失了三年之後出現了,不知為何開起了酒樓。從酒樓開業那天起,簡單的免費外賣就開始了,風雨無阻,從未斷過。
池陽從未在簡單的麵前出現過,堅決履行著‘再也不打擾你’這樣的誓言。隻是簡單在每次回家,都會發現家裏出了奇的幹淨整潔,就連冰箱裏的啤酒和一次性食品通通變成了牛奶,果汁和各種做好的食物。
簡單搬過家,可無論他搬到了哪裏,這種現象都不會消失。他從驚恐便得惱怒,從惱怒又漸漸變得平靜。五年過去了,簡單從未主動去詢問,尋找,而池陽,也從未出現。
一向加班到深夜的簡單,這一天頭疼腦熱隻好提前下班回家。
門,沒有鎖。
走進去,果然淩亂的房間變得一塵不染。再走進一步,差點被眼前的一幕嚇到心髒停止。池陽,躺在地板上,枕在血泊裏,如死屍一般。簡單僵住了腳步,寸步難行。他毫不懷疑,如果這時警察闖入他家,必然覺得他是凶手。
可是,池陽這是怎麼了,在甩花招還是什麼?想到這,不知為何,簡單心裏還有些高興。但隻是一瞬間,下一秒,他終於反應過來,也許他應該叫救護車。
“你回來了,這麼早啊?”還沒等簡單拿出手機,那人就已經艱難的半坐起了身子,咧著嘴,對簡單沒心沒肺的笑。
那一笑,恍如隔世。八年的光陰匆匆流走,這人,也再不是當年的模樣。不再是文質彬彬的文弱書生模樣,也不是那個冷漠狠毒的陰險公子,眼前的這個人,老了,憔悴了。也是,已經是30好幾了的人了。
褪去了青澀,是成熟的,溫和溫柔的他。就連笑容,都那麼柔軟。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那人痛喘一聲,整個身體都掛在椅子上,他依舊笑著,解釋道“我本來打算走的,剛擦的地板有點滑,沒來得及。你就當沒見過我吧。”側頭撇了眼地上的鮮血,又笑“弄髒你的地板了,很抱歉。可我今天大概沒法幫你弄幹淨了。”
簡單隻是看著他,一語不發,像雕塑般,一個動作也沒有。池陽最終哀歎了口氣,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緩緩的走了出去。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停了下來, 感受八年來兩人最近的時刻。然後再提腳離開。
簡單回頭,目送那人遠處。鮮血隨著他一路走,一路滴。最終隱匿在看不見的角落。
池陽撐著走出門,用完了所有的力氣。在電梯還未到達之前,再次向後倒去,心想,這次可能要完了,就落入了一個冰涼的懷裏。
他微張眼,笑了“簡單……”
那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是多麼的刺眼。八年前,他看自己的心情,是否也和現在一樣?他那時是怎樣的心情呢?因為帶來了傷害,所以不忍,所以離開?可是天知道,那三年,他恨著他,卻又是那麼的需要他。
池陽的手指動了動,快要醒了,簡單在看了兩眼便走出了病房,在醫院的走廊裏站著,等著接管池陽的人趕來醫院。
這走廊真不錯,底下就是給療養用的花園,開滿了各色豔麗的花朵。可惜,濃厚的煙味已經蓋過了該有的芳香。
“叔叔,在醫院不能抽煙。”衣擺被誰拽了拽,奶聲奶氣的聲音又是哪家愛管閑事的小鬼吧?側頭一看,就被這小鬼的美貌給萌翻了。為什麼一個小孩,會長著一雙如此妖孽的眼睛,單是看這雙眼睛,就可想而知長大後該是何等的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