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催眠

迪蘭眼神變得專注而迷離,進入了催眠態。

“你是一隻貓,主人都叫你長腿。”她說。

青年的眼神迷離,似乎也成了一隻貓。

“你的生活很快樂,主人家有時會給你吃魚,魚的味道很鮮美;也讓你自自在在地到處跑,所以你可以跳上屋頂窩著,也可以在傍晚時躺在花園裏曬曬太陽。有時候會和別的貓戲耍,但你最喜歡的就是家裏的迪蘭和塞蘭兄弟。”

她的語調平緩而不帶感情,就像機械式的語言。青年無力地靠坐著,一字一字地接受她的指令。

“十一個月前,突然有一群人闖入你家。”她又說道,“長腿,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青年的眼神倏的銳利起來,一瞬間,楊捷幾乎要覺得無數刀子刮過周身,寒毛根根倒立起來。她一驚,立刻壓製下被驚起的防衛本能。

銳利的氣勢僅僅維持了一瞬,接著青年的臉上現出了交雜的痛苦,然後眼中慢慢浮起嗜血的殺意。

“長腿!我是塞蘭,你的主人!”楊捷低喝道,“平息你的怒氣,回答主人的問話。”

迪蘭呆看了她一會兒,動了動嘴唇,卻似乎忘了怎麼說話。努力了半天,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楊捷差點抓狂,該不會是因為他已經認為自己的確是一隻貓,所以就真的不會說人話了吧。

想起以前張教授也做過催眠的電視表演,那時她也在場。有一個在場的觀眾看著看著,自己倒是進入了深度催眠。張教授發現了,就臨時改意對她發送了幾個指令。他為她改了個名字,說她已經不是原先那個人了。結果她當時就真的忘記了所有的事,連坐在她旁邊的同學都不認得了。

有夠誇張的,不過如果不誇張,也治不了一些罕見的心理疾病。

催眠時最忌諱的就是催眠師的情緒波動。楊捷盡管心裏已經動了一輪,卻沒讓迪蘭感覺出來,她繼續說道:“你其實會說人話,隻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而已,現在來試試說你的名字。你叫長腿。”

青年動了動嘴,就在楊捷以為他發不出聲音,要進行下一個指令的時候,一縷有些猶豫的低低的聲音從他嘴角發了出來:“……長腿……”

那聲音很好聽,其實並不清,也不亮,可是聽起來十分舒服,像把石頭丟進湖中發出的那種很醇的音色。楊捷因而一愣,讚道:“對,做得很好!我叫塞蘭,塞蘭!”

“塞蘭。”青年大起膽來,眼神也清澈許多。

“告訴你的主人,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她說。

青年的眼漸漸深沉,楊捷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眼睛可以變換成如此多的。

他緊緊地盯著楊捷的眼,慢慢說出那夜的事。

*

楊捷一夜未眠,起得很早,攀上了一層層的腳手架,走過凹凸不平的岩路。來到岩地頂端時,下麵也已經開始上工了。

在這片工地上,她看到了那種從書上才接觸到的碎石方法。千百年來,後人們曾經對恢宏的金字塔產生過無數的疑問,其中的一個問題是:這麼大這麼多的石塊,是如何從岩壁上切割下來的。

現在滿眼望去,岩壁上到處是橫橫豎豎的切割線,這些是人工鑿出來的,勞役們仍然在繼續延伸著這樣的線段。但是這樣淺淺的雕鑿顯然是不足以切割開征塊巨石的。所以另一批勞役在線段上每隔不遠就打下一塊木鍥,筆直地深深地插入岩壁中,然後澆上水,讓木塊自行膨大撬開岩壁。再加上借助日夜溫差給岩壁帶來的熱脹冷縮的破壞力,這些木鍥將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直至把整塊石塊完完整整地切割下來。

還有一些人開始在一些地方堆積柴草,點燃火堆。等到火熄了,再用冷水澆上,就能讓巨大的岩石崩裂,隻是崩出的形狀不好,而且也浪費柴草,所以並不常用。

站在台地的頂端,看著腳下忙忙碌碌的人們還有奔流向遠方的河水,耳邊恰傳來不隻是誰的歌聲。聲音豪放,卻柔情百轉,十分動聽。嗜血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

她盤膝坐下,看著遠方。

那青年,也算是夠不幸的了。整理了一下他的話,她算是得到了想要的資料。

迪蘭和塞蘭的父親掌管著上下埃及中最為龐大的一支商隊,掌握著上埃及尼羅河第四瀑布到第一瀑布和下埃及出海口的航運,原本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個家庭。這些從賣菜阿姆大嬸的嘴裏都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