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中國到埃及

嘩啦。

一陣水響,楊捷終於從迷蒙中完全清醒過來。看了看那群男人身後的一個幹淨整潔道貌岸然的老頭,她笑笑,十分幹脆地又合上了眼。

那握著皮鞭的壯漢像是在誘降似的說了句什麼,等了一會,見楊捷仍是什麼也不理會,仍是安安靜靜地懸在吊鏈上,他就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刷的一鞭,又向她甩下。

那鞭子大概是浸泡過牛尿的皮鞭,抽起人來格外利索,每一聲響過後,被掛在牆上的楊捷身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輕微的腳步聲離去,大概是那老頭走了罷。那老頭似乎是身份尊貴的人物,這群人對他的態度簡直是謙卑到了極點。活該她倒黴,好死不死地跌進那老頭的客廳裏。

聽這群人對他的稱呼,好像是叫做“阿姨”什麼的,真正好笑,明明一個已經禿了腦袋的大好老頭,不叫“大叔”,反而被人叫做“阿姨”。

哈!

走就走吧,他看下去又怎樣,反正說也說不通。

她低著頭,看著血水開始從胸前的黑衣上滲出,不由好笑。多虧這套組織補給的緊身衣褲夠彪悍,讓那些男人怎麼撕也撕不開,怎麼解也解不開,用刀子割,那衣服就會粘貼著傷口的皮肉往外卷,就像真正的皮膚一樣。如果不是穿著這麼強悍的衣物,大概她難免更為不堪的待遇了。

不過也多虧於此,他們鞭得可比初來時要賣力了。

果然是未開化的人類啊。

她又睜開眼,眨了眨。左右看看,那些人仍是穿了白色的短裙。就連那剛剛離開的老頭也是,下身圍了裙子,卻把上身的皮肉鬆散地耷拉在外。

再怎麼無知,她也知道,這些人是古埃及人,至於是哪個朝代的則不甚了了。縱觀世界古今各國,大概也隻有古埃及會有人人剃頭的風俗習慣了。

那天還真不該接任務的,黃曆上明明說了“宜居家,忌出行、嫁娶”。組織也隻是說讓她運送一些貨物,哪想到一個意外就把她炸到了一堆頭光如夜明之珠、裙短如迷你小裙的男人中間。

不過弄成目下這景況也實在該怪她自己。

如果不是當時實在太過震驚,也不會被這群哇哇亂叫的古人捉住。

不論是老爹,還是瑪蓮上尉,都常常嘮叨要她時刻保持平常心。她總是當了耳邊風,這下可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想著七七八八的事情,笑意延到喉嚨裏,卻立刻被幹澀的嗓子嗆得連連咳嗽。

執著鞭子的壯漢一愣,又惡狠狠地問問題。她隻是低低地呻吟,口中卻一個字也不再說。

第一天的時候她已經說多了,他們聽不懂,有什麼辦法?他們就算聽懂了,不信,又有什麼辦法?

有些事,她是說過一遍就算了的,讓她白費口舌,還不如讓她多挨幾鞭。

鞭子突然停了下來,訊問也止了。一瞬間,還真安靜了許多。楊捷卻聽得出細細碎碎的聲音在響著。她費力地睜了一下眼,說真的,被刑求真的很耗體力,要被迫品嚐皮肉之苦不說,光是血液流失就已經一件很吃虧了。想到這,她不禁暗自苦笑,吃虧自然是理所當然的,好像沒有哪個人被刑求是有好處可以賺的吧。

看到那些人開始弄一個火盆,還從牆上取下幾支金屬棍,金屬棍的一頭有一個小板,她終於把苦笑擴大到麵上。

真是的,用上火烙又怎麼樣,難道就能讓他們互相溝通嗎?

不過是雞同鴨講罷了。

*

再度醒來的時候,隻感到幾乎遍布身前的傷口都是針紮火灼般,全身上下似乎都紅腫了一層,脹痛脹痛的,隨著脈搏的鼓動一上一下地脹。

不用號脈她都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糟,要是不在這兩天內逃出去,她就要對能否保住自己的小命沒把握了。

牢房很小,木柵也很厚重,門還幹脆是實木製的。她躺在地上,瞪著從屋頂幾個小破洞上瀉下的強烈的日光,仔細地策劃。

數日來是吃了許多苦頭,可是也摸清了敵人換班的規律。

敵人……好像隻能算是莫名其妙的對立者吧,不過把他們歸類為敵人好像也不算錯誤。

想得正出神,一個溫暖的小手輕輕地刮了刮她的鼻端,她回過神來。看到和她同一牢房的男孩已經醒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她。

這小家夥,不論什麼時候都這麼有魄力。

哪像她,連逃跑都懶。

男孩仍然是那副冷淡的表情,然後塞了半塊熟麵團到她手中,又跑到一邊去了。

握著手裏的麵團,楊捷感到一陣溫馨。這次刑訊延續了一整夜,錯過了開飯的時間,現在她是一點力氣都沒了。

蹬蹬蹬的腳掌拍地聲又過來了,男孩手中持著一個破瓦片,蹲在她旁邊,用前臂墊起她的脖子,把瓦片湊在她嘴邊,喂她喝了幾口水。

她皺了皺眉。這水的味道,越來越不幹淨了,現在還沒鬧肚子根本就是奇跡。真讓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該不該感謝她那老爹。她是老爹一個人拉拔大的。一個大男人嘛,不會帶孩子,更何況她老爹比起常人來說還有一些奇異,常給她吃進亂七八糟、不幹不淨的東西。生水生魚已經算是小case了,在某次陷身荒野時,還喂她吃過生蝗蟲,據說當時她還不到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