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婚(1 / 2)

臨近晌午,太陽火紅灼熱,焦烤著大地似乎淌著熱氣。空氣的窒息如被一陣鑼鼓喧天聲劃破了一條口子,有些發悶的喜氣從口子中透出來。

肅穆莊嚴的謝府,高梁上攀掛橫亙著豔紅的緞稠幔簾和盤花。家丁女婢來往奔梭在內堂與大堂間,將各家送來的彩禮堆在內堂中。此時,內堂的雞翅雕花大圓桌已被各式各樣繽紛的禮品占得滿滿當當。

大夫人謝柳氏正襟危坐在北上楠木八仙椅中,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紋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烏發梳成葛天髻,髻邊插一隻八寶鍍金玲瓏讚,發間一支累絲金鳳,額上貼一朵鑲金花鈿,耳上的紅寶耳墜搖曳生光,氣度雍容。一張保養得雍容貴氣的臉上帶著笑意,丹鳳眼中透著威儀。旁下坐著二姨太沈氏,她看起來不過三十一二,身著淺綠色挑絲雲雁牡丹袍,發髻端得是反寰髻,鬢間斜插一支珍珠金鳳簪,與脖頸間的碧綠雲翔貓眼翡翠相得益彰,熠熠生輝。麵容是胭脂塗飾的精致華貴。一手執著錦稠絹花團扇。微微帶笑,風韻萬種。席下則是大少爺謝修,他神色有些飄忽,一雙劍眉微蹙,保養得當的雙手正緊扣著腰間的柳襄緞玉帶反複摸搓著。身旁的梨花木椅上坐著他的家眷,正妻慕容氏和偏妻徐氏。皆是樣貌不俗。而後便是二少爺謝昀家眷,正妻吳氏、妾侍雯氏、蘭氏。此時皆是臉上帶著笑意,隻是有些生冷,有些傲氣。前來恭賀的達貴親戚被大夫人身邊的婢女羅秀引到一旁的席間坐聽。

一位身著青綠色彩羅裙的嬌俏女子挑開幔簾進了大堂,發間插著碧玉七寶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娘,二娘,張管家說迎親隊伍到了”她的聲音甜甜嚅嚅,透著女兒家的一股嬌態,女子正是謝家五小姐謝芸。

謝柳氏聞言,修飾的秀麗的黛眉微微顰起,隻是一下便舒展開了。對著身旁的女婢羅秀說“叫小廝開了偏門,迎新娘子進來。”聲音帶著些許不似常家婦女的威嚴淩厲。

“是”羅秀福禮應了聲便小廝朝安排了下去。

門外圍聚著附近的百姓和四方的賓客。吹打的鑼鼓迎親隊伍洋溢著喜色。

富貴牡丹軟轎旁站著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她身穿大粉緞袍,塗抹了厚厚脂粉的臉上正笑的燦爛,橫肉更顯突出似乎還向下落著粉屑,令人看了有些作嘔。此人正是徐州有名的媒婆花婆婆。

花婆婆挑開軟轎的幔簾,攙扶出一身紅袍喜服的新娘子慢慢上了謝家陡立的青石梯,向正門走去。她湊近新娘子耳邊壓低聲音說“小娘子您今後可是苦盡甘來,等榮華富貴了,千萬別忘了花婆婆我阿!”正說著,一旁隻夠單人進去的偏門呼哧一聲開了,張管家攔住正要進正門的花婆婆,說“花婆婆,我家夫人吩咐了新娘子從偏門進。”

“這?”花婆婆一聽停住了腳步,頓覺得尷尬無比。謝家世代經商,老爺又在盛京為官,達官顯貴,自是徐州的大戶人家。而小娘子卻是出身微寒,算起來門不當戶不對,也是高攀了謝家,可不論怎麼說,當初也是謝家大奶奶親自找自己朝小娘子娘家下了彩禮,以平妻之禮明媒正娶的。如今卻讓從偏門進,這擺明了是讓小娘子難堪!

真當花婆婆為難之際,一旁的新娘子寧瀾卻輕輕說了一句“有勞了”聲音溫潤悅耳,讓人如沐春風。

花婆婆見小娘子都開口了,也隻有調頭扶著小娘子從偏門進了謝府。

羅秀見新娘子進了府,迎上去頂了花婆婆攙扶著新娘子,壓低聲音說“花婆婆先回吧!這裏已經安排妥了”

“這…恐怕不和著規矩罷!”花婆婆本是笑眯眯的兩條細縫般的眼一下瞪起來,透著精光。哪有新娘子剛進門就打發媒婆回去的,從古至今都沒這種說法。

羅秀輕笑著從袖攏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花婆婆“婆婆,你看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花婆婆一見銀子,眼中立刻有了貪婪的光澤。半推半就的接過銀子,在手中輕顛了顛,分量十足。心中盤算著謝府就是大戶人家出手真闊氣,這分量怕是自己再說上四五回媒都要不到的價,笑靨如花的說“看您客氣的,我這便走。”於是便扭著走了樣的胖身子出了偏門。

羅秀扶著新娘子垮了門檻,進了大堂。

謝柳氏一雙丹鳳眼上下打量著寧瀾,紅緞衣裳簇新,顯然是新做的,但衣料普通,顯而易見是坊間尋常的作料,失了考究。身段卻是玲瓏有致,纖細修長。又朝邊上的小廝使了眼色。小廝忙將火盆擺在中間,羅秀鬆了攙著寧瀾的手,退到一邊唱道“新娘子過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