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江南正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色。
杭州,作為南國靈秀之地,自是人傑地靈,山水秀美,自古孕育出不少才子佳人,留下無數詩詞歌賦,詠歎杭州的種種好處。上有天堂,下遊蘇杭,說的便是杭州。
不僅文人墨客鍾情杭州,江湖俠客也是十分喜愛。而杭州雖然名勝繁多,景色秀美溫婉,卻是數西湖最美。
西湖,儼然是杭州一個標誌,文人雅士寄之抒胸中塊壘,武林俠客在此風雲際會。曆史上,似乎杭州就是江南一塊寶地,佳話軼事不少,卻也不乏武林紛爭。
在西湖畔,綠柳叢中儼然可見一處居所,富麗堂皇,氣派不凡,整座建築外麵雕梁畫棟,飛簷疊架,朱紅大門,高聳的圍牆,透出紅花綠樹,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宦海豪門,顯赫家族無疑。
這戶人家姓褚,主人叫褚遂良,妻子王氏,夫妻養有一女,名喚褚香蓮,人稱“一朵蓮花虞美人”。因褚香蓮長得標致水靈,美若天仙,猶如西湖盛開的蓮花,西湖方圓百裏的人們都歎服褚香蓮的貌美,許多富家公子哥都想攀附門楣,做褚家快婿,很多武林人士也都想一睹西湖第一美女的真容。
杭州文人墨客有言讚史香蓮貌美道:三分帶笑柳葉眉,七分含情秋波眸。不染風塵比青蓮,姿色傾城賽西施。若是一朝入宮幃,君王佳麗無顏色。養在深閨經年日,侯門仕子攀門楣。
要見褚家小姐一麵,那是談何容易,你道為啥?原來,這褚遂良乃當今杭州現任知府,因女兒貌美,夫妻自是喜歡,但也十分擔心,怕女兒出現意外或遭歹人禍害。
故此,褚遂良自女兒剛滿十六歲起,便定下嚴厲家規,不許褚香蓮隨便外出,還專門請高人教授武藝。除了習武和學習琴棋書畫之餘,褚香蓮隻能滯留深閨,滿腹心事隻能同自己的侍女芙蓉訴說,但一個侍女又豈能解她心事?不過是聊解寂寞罷了。
不過,芙蓉卻是個不錯的侍女,溫柔體貼,善良樸實,對褚香蓮照顧的甚是周到。偶爾,褚香蓮也會教她一些音律詞賦,逗她開心。芙蓉命運悲苦,她是褚遂良妻子王氏去靈隱寺許願,在返回的途中聽到荒草叢中哭聲傳來,一看知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女嬰,眼看就要被凍死,遂發了慈悲將她抱了回家,撫養長大,做了褚香蓮的侍女。芙蓉感激王氏救命之恩,對史香蓮照顧的更是無微不至,褚遂良夫妻看在眼裏也是十分歡喜,家裏許多要緊之事也常交付於她。
褚香蓮也是十分聽話,不敢違背父親叮囑,隨意外出到杭州城閑逛,就連到西湖邊上遊玩也要喬裝打扮,並派武藝高強門客跟隨。褚香蓮自幼聰慧異常,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武功更是不曾荒廢,家中請的教武師雖然在她看來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武功卻是不凡,是褚遂良煞費苦心才找的武林朋友,這樣不用太招搖,自己也放心。
時日漸長,褚香蓮的武藝已是十分了得,尤其褚香蓮得了父親真傳,武功根基更是紮實。褚家本是武林世家,不過在江湖上卻甚是低調。褚遂良本身武功造詣深不可測,內力雄厚,外家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在當今武林已然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其實,褚遂良的祖輩以前並不姓褚,後來為躲避仇家追殺,遂隱姓埋名遁跡海外,勤修武藝,繁衍家族。直到褚遂良父親一代才返回中土,在江南杭州居住下來,是以褚家在武林中並不惹外人注意。
褚遂良深得家族武功真傳,一套混元掌和點穴手已臻化境,武林之中罕有敵手。但是自從褚遂良做了杭州知府後便潛心仕途,不再過問江湖是非,但卻從未荒廢了一身武藝,他雖然年近半百,依然健壯矍鑠,勤研武學,在武藝的境界上自是不凡。
褚香蓮的紮實功底源於聘請的師傅袁道通,她隻知袁道通是褚家避難海外時父親結識的,他的武功和褚遂良不相上下,性情灑脫豁達,褚遂良甚至另撥了一所宅院讓他住在府中,教導褚香蓮,褚香蓮也沒去多問,隻是跟著袁道通學武便是。
一日,風和日麗,袁道通外出辦事,便吩咐褚香蓮在家溫習武藝。褚香蓮凝望院中綠柳婆娑,陣陣微風拂麵,哪有半點心思練武?春風像吹皺一池春水般也撩動了他情竇初開少女的心事,雖然她還沒有經曆過男女之事,卻也在心裏有些莫名的渴望和期待。
褚香蓮愈發愁悶,雙眉緊鎖,一時不知如何釋懷。遂吩咐侍女芙蓉,在後院園中置酒擺琴,打算在園中品酒撫琴,聊解寂寞。
芙蓉布置完畢,便來喚褚香蓮,褚香蓮吩咐芙蓉不到吃晚飯時間不得到園中打擾,芙蓉見她是在自家後院,也沒有任何危險,徑自出到前院忙別的活計去了。
褚香蓮漫步來到後院,見許多鮮花正在盛開,愁緒竟是不減反增,正前方是一個白色涼亭,亭子頂部由黃色琉璃瓦鋪蓋而成,有四個向上翹起的角,下麵由四根香樟木的圓柱支撐,亭中設有大理石桌子,桌邊環設石凳,上鋪軟墊,石桌上放著一把古琴,旁邊還有一壺酒,幾隻玉杯,其中一隻玉杯已經斟滿了酒。
褚香蓮步入亭子,撩起裙裾,坐了下來,卻並沒有急著撫琴,端起酒杯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連聲道:“好酒,好酒!”,這是褚遂良珍藏的汾酒,味道醇厚,褚香蓮也甚是喜歡,她酒量也自是不差,史香蓮繼而又飲了一杯酒,吟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逐落花。”褚香蓮吟罷,又仰首喝了一杯酒,一張俏臉已是微微泛起紅霞,醉態稍顯,愁緒更增,繼而吟道:“良辰美酒陪君醉,隻是惆悵空自傷,何處覓郎賞花去,而今孑然自嘲中。”吟罷,遂又飲訖一杯酒,繼而玉指輕輕一彈,手中白玉酒杯便劃了個漂亮的弧線,穩穩的落在石桌上,酒杯竟是完好無損,褚香蓮這一彈,用了師傅袁道通傳授的彈指神功巧勁,今日一試端的驚人,她已知自己武功已得師傅真傳,心裏自是歡喜,愁緒兀自稍減了幾分。其實,褚香蓮的武功在武林後起之秀中已經算是十分出色,隻是沒有江湖經驗,缺少曆練,無法增長臨敵試練罷了。
褚香蓮並沒醉,心裏卻是無端煩悶,故此借酒澆愁,不料愁緒更添。她輕攏雲鬢,玉指輕疏,開始撫琴。那把古琴本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音質純正,是褚氏家傳寶物,加之褚香蓮精通音律,琴藝高超,一把琴在她手裏,已然活了,琴聲宛如流水淙淙,又若鳥鳴幽穀,時而又似馬蹄急響,時而如泣如訴,哀婉淒涼,聽來催人淚下。褚香蓮撫的陶醉,不覺已是眼淚潸然。突然,琴聲戛然而止,她斟滿一杯酒,仰脖子喝完,遂又吟到:“柔腸百結為君故,一朝白發終不悔,”吟罷,又自我解嘲道:“我本就是一人,卻是空自幻想,平添煩惱作甚?”
“自古江南多佳人,無心識得此園中。傾城紅顏人不曉,卻把心事付瑤琴。”就在褚香蓮吟罷,端起一杯酒正準備喝,一個白衣男子手搖折扇,從涼亭側邊的假山旁走出來。
褚香蓮這一驚非同小小可,要知褚家這座宅院護衛森嚴,兼之又是杭州知府居所,怎會有人敢闖入?白衣男子進來,憑她的功夫竟毫無察覺,褚香蓮並不驚慌,甚至不覺有幾分喜歡。因她長期待在深閨,渴望外麵熱鬧,對異性更是有些莫名的渴望,故此產生了這有些矛盾的想法。
褚香蓮眼望這男子,不禁麵上一紅,畢竟對方隻是一個陌生男子。隻見這男子白衣勝雪,麵似冠玉,竟是生得俊俏非常,手中一把折扇,腰懸長劍,眉宇間透著英氣,褚香蓮不禁看得癡了。
“姑娘,好雅興!你不但琴藝高超,還兼善吟詩品酒,可惜在下卻是不通琴理,請恕我冒昧,私入貴府,”白衣男子手搖折扇,衝著褚香蓮拱手說道。
“啊!你為何擅闖我家?好大的膽子,”褚香蓮回過神來,竟是有些口不擇言,突覺自己言辭失禮,後悔說出剛才的話,臉上兀自泛起紅潮。
“哈哈!不想江南果然多才子佳人,今日得見姑娘,實屬無心冒犯,在下這就離開,”白衣男子雙手將折扇一合,欲作勢離開。
“哦,等等,我……”褚香蓮一時語塞,卻又不想白衣男子這樣快離去,卻有一時找不到要他留下的理由。
“不知姑娘有何指教?在下倒是閑暇得很,可以欣賞姑娘撫琴作詩,”白衣男子卻也是有心結識於史香蓮。
褚香蓮聽他說到撫琴倒罷了,作詩卻是使她有些難堪,顯得很是難為情,自己一個大家閨秀,在自家園中飲酒,撫琴,作詩,本是極為自然之事,現在卻被陌生男子偷窺,心裏自不高興,尤其剛才自己的隨口吟詩裏有“覓郎”之類的詞句,更是讓她覺得麵紅心跳。不過見白衣男子舉止灑脫,氣宇軒昂,自是正派之人,也自生了結識之心,不覺也就不怪他私闖宅院之罪。
“這位相公看起來性情豪邁,談吐豁達,你可是從塞外來的?先喝杯酒如何?”褚香蓮笑著道,一邊加了個玉杯斟滿酒,左手玉掌托住杯底,右手玉指輕扶杯壁遞與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正欲伸手來接,褚香蓮突然使出彈指神功,右手拇指和中指微曲將白玉酒杯彈向白衣男子,對方當即會意褚香蓮欲試探功夫,遂斜身繞步,折扇扇頭前伸,扇骨將白玉酒杯穩穩接住,杯中酒竟是無一滴灑出!塗雲飛身法也是迅捷如電,褚香蓮暗暗佩服對方功夫在自己之上。
白衣男子道:“得姑娘抬愛,榮幸之至,我是從塞外而來,常年居住在天山,今日才剛到江南。”一邊心裏暗喜,忖道,此女子還真是特別,不失閨秀嬌羞,也不乏豪邁氣概,遂接過酒,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酒,這可是出名的汾酒?”
褚香蓮一怔,笑著道:“公子不僅武功高強,還是懂酒的行家,真是難得”。
“姑娘見笑啦,我不過生性好酒,對酒卻是一知半解,倒是姑娘才藝出眾,超塵脫俗,實乃仙子下凡,還未請教姑娘芳名來曆?”,白衣男子手搖折扇說道,心裏忖道:不知江南女子是否都如此靈性脫俗,比之塞外女子卻多了些溫婉柔美。
“鄙府上姓褚,家父褚遂良,小女子乃香蓮,不知公子高姓?”褚香蓮問道。
“在下姓塗,糊塗之塗,雙字雲飛,這次初來杭州,為姑娘琴聲吸引,誤闖貴府,實在抱歉,”塗雲飛道。
“得會塗公子,乃小女子之幸,正好我家教甚嚴,終日處在深閨,對外麵世界是極其渴望呢!倒是公子如閑雲野鶴般,遊玩山水,出入江湖,我羨慕還來不及呢!”褚香蓮一邊說,一邊歎了口氣,竟是有些失落。
“未進入園中時,我豈知這是知府府邸,卻得姑娘美妙琴音所吸引,不覺就越牆而入了。”塗雲飛笑著道,一邊忖道,這女子雖然生在宦海之家,卻是不乏江湖情懷。
褚香蓮突然心裏一怔,怕塗雲飛是褚家仇家,但隨即釋然,褚家遁跡海外幾代,回中土並不久,舊日仇家早已物是人非,況且褚並非原姓,又怎會有仇家尋來?
但褚香蓮未聽塗雲飛介紹自己父母家世,便問道:“不知令尊是誰?想必定是武林前輩宗師。”
塗雲飛歎了口氣,道:“我自幼被父母拋棄,是師傅一手將我撫養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