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我們想要活下去。”
這句話,直到明月涯帶著柳清燕離那地很遠之後,還縈繞在腦海之中。
他無法理解老乞丐所說的生活。
那裏充滿了壓抑,對以後的不確定,對現在的恐懼,自身的無能為力,還要慘遭侮辱。
這樣的活著,有什麼意思嗎?
當他們落腳在個無人的農戶家時,夜燈挑明,明月涯摟著柳清燕靠著床頭,繾綣來回順著她的發,問起了這個問題。
柳清燕眼睛微闔,睫上跳躍著暖暖的燭光,她聲音清冷道:“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若是因為過的不易就輕言妄死,那能得到什麼呢?不過一坯黃土。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的活著,至少在以後,總有那麼一天,能夠不過現在的生活。”
明月涯沉默的偎著她的臉頰,“那燕兒,你曾經這麼痛苦過嗎?”
柳清燕手指顫抖了下,極力壓下心中的苦痛,“一切都過去了。”
這話,不隻幾遍對自己說,但午夜夢回,那些過往如同穿腸毒藥,日日撕心,次次刻骨。
前世的柳清燕,其實是深愛著司徒南的。
因為,司徒南在她最痛苦最心酸的時候,拉了她一把。
三夫人一味討好大夫人,大夫人恨不得她死,柳墨香視她為眼中釘。
為了活下去,她低調附小,不惹是生非,最後還是被毀容,受盡嘲諷辱罵。
司徒南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帶著溫和的笑,把她拉起來道:“你可知道宰相府的大小姐在哪?唉,這院子大的,本王都迷路了。”
柳清燕便知,這人是把她當做了府上丫鬟,他想要找的人是名譽大庸的宰相嫡女柳墨香。
然而柳清燕,還是告訴了司徒南地方。
兩人便各走各的分開了。
但這種事,有一便有二,多次遇見後,司徒南見到她便是一句,“嘿,你這丫鬟還跟本王真是有緣。”
柳清燕唇角仰起淺淺的笑,如水波漣漪,道:“哪能?奴婢可沒這福氣。”
“奴婢怎麼?奴婢有時候說不定也有經世之才!”
柳清燕輕笑不語。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年輕,不過是皇子遇見了丫鬟,僅此而已,無關情愛,確實柳清燕的回憶之中,最為美好的日子。
直到柳墨香及笄,她把柳清燕拉出來說她是她妹妹之後,一切都變了。
司徒南的話再也沒有初時的真摯,而是帶著試探,帶著斟酌。
他的行為也再也沒有初時的率真,而是帶點謀劃,帶點蓄意。
而毀了容貌的柳清燕卻因為長期單獨一人,熟讀四書五經,兵書十二卷,養成韜光養晦的性格,獨特的軍事見解引起了司徒南的興趣。
待到柳清燕及笄那年,司徒南以一百二十抬聘金求娶柳清燕,頓時轟動全京城。
畢竟司徒南再不受寵,他也是天王貴胄,怎能娶一個容貌身世皆無的庶女為正妃?
然而正陽帝卻二話不說的指婚,並且挑選良成吉日擇日成親。
紅燈暖帳,燭光合巹,寓意百年好合。
卻在他大業的成之後,變成笑話一場。
然而不能否認的是,前世的柳清燕的確想過和他榮辱一生,也曾想過即使他後宮三千,隻認她為他身側之人,那眾多淒苦也能忍受。
殊不知,司徒南為了他的江山,容不下她的孩子,更加容不下她!
太監派人活活把她勒死,這如不是他吩咐的,奴才們哪有這個膽子勒死當朝皇後!
柳清燕眼眶含淚,緊閉雙眼不肯流下。
她當初有多愛司徒南,如今便有多恨司徒南!
死之前,她想若她隻是丫鬟多好,即使她擁有經世之才,司徒南也無法娶她,這樣那孤苦的一生,便不會出現。
所以她在對待明月涯的時候很小心,既然她已顯示出了她的能力,那便管好自己的心,不要任意的陷入,不要肆意的妄為,一步一步的,小心慎重的,靠近他。
“燕兒,如果你能對我多點表情就好了。”明月涯似是回憶,道:“比如初時你對我的咬牙切齒,後麵你對我的無可奈何,到現在的心心相許,你的表情都可以更多一點,這並沒什麼。”
“那如果,我一直沒有表情,也一直無法回應,更加不能接受你,你又應當如何?”柳清燕睜開眼,望向桌上的燭光,“是不是就如幹透的蠟油,再也無法恢複當初對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