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7個小時終於熬過去了,手術還算順利,燕妮臉色蒼白地被推回病房,她失去了整個胃。
望著全身上下布滿各種管子的燕妮,戴傑的心像被撕裂般地疼。
手術過後一個月就是6個療程的化療期,化療帶給人生理、心理上的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燕妮原本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一下子就掉光了,剛開始她還會跟戴傑說說話,積極地配合醫生治療。可是隨著病情的不斷發展,陰險的病菌在她體內不斷地繁衍著,燕妮對自己越來越沒有信心了。她一天不如一天,話也越來越少,臉色經常因痛苦而變得鐵青。望著病床上痛苦不堪的妻子,戴傑心如刀絞,為了專心照顧燕妮,他把公司轉讓出去了。
燕妮跟戴傑的一次深入談話,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這天,服過安定睡了一大覺的燕妮醒來覺得精神煥發。她坐上輪椅,讓戴傑把自己推到醫院的草坪上曬太陽。
燕妮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想跟你實誠地談一回,你答應嗎?
戴傑強忍內心的痛苦點點頭。
燕妮問,你真心愛過我嗎?還是隻是因為責任在維係著這場婚姻?
還沒有等戴傑開口,燕妮就自言自語回答了。其實我明白,我們倆剛開始那回,你是有真心愛過我一段時間的,但是後來更多你盡的隻是義務,因為隨著歲月的流逝,你更加清楚地知道你內心深處真正愛的人是蘇蘇。你隻所以短暫地愛過我,是因為你感激於我,更因為你對蘇蘇的憤怒和對自己自尊的維護。你說我對於你內心的剖析對嗎?
戴傑無言以對。任何時候燕妮總能清楚地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和明白自己需要什麼,這不是一般女人所能做得到的,這是她的過人之處。但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聰明和過人,才讓戴傑在跟她相處的日子中,一直感到壓力和裸體。
燕妮又說,而我對於你的愛情,從我堅信你是我最適宜結婚人選的那一刻起,就與日俱增,沒有動搖過。你知道嗎?我可以容忍你的不夠優秀,安心為你做一切付出和努力,但是我是一個好強又自尊的女人,我決不允許我的丈夫對我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上的背叛。傑,我這輩子很少求人,但是今天我要請求你答應我:有一天我死後,你可以再婚,但是對象決不能是李蘇蘇,不然我會死不瞑目的。
戴傑愕然了。他不明白,燕妮為什麼會如此痛恨他們倆在一起!
燕妮又像看穿戴傑的心思般接下去說,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麼,因為這一輩子我最擔心最沒有把握的事,就是怕有朝一日你回到她的身邊。因為這個原因,我每日提心吊膽地活著。愛情、人性都是自私的,誰都不希望把自己的最愛出讓出去給別人。你想想看,即使是那些反目成仇的情侶分開後,一方結婚了,另一方也是難過的,並沒有因為自己不愛不要了,就會真心地祝福對方。當然也有些人抱著大度、寬容的神聖口號嘴上喊著,隻要我愛的人幸福我就開心,她選擇跟誰在一起,我都尊重祝福她的選擇。我想說的是,這些人都是騙子,那是因為他(她)們沒有真心愛過才會有這所謂的大度。真正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一個人希望與人分享,或讓於他人,這才是人真正的本性,能讓出來給人分享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愛得不夠深,或是違背意願行事。
對於燕妮,在友情上,我承認對不起她。但是在愛情上,我沒有錯,錯得是你們,因為你們既然選擇不在一起了,就要各自背負起各自的婚姻義務,而不是吃著碗裏的,還時不時以“愛”的名義再去窺探鍋裏的,這是不負責任的。隻要我跟阿康任意一方還愛著自己的愛人,都不想放棄家庭,你們的結合對於他人就是一種傷害,婚姻不是兒戲,不是你們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傑,你說我說得有理嗎?你答不答應我?
燕妮巴眨著眼望著戴傑,因為病痛,眼窩凹陷,眼珠子顯得更加的大,但眼神卻特別的犀利。
戴傑的心五味雜陳。能不答應嗎?麵對一個即將消失的生命,你能忍心讓她含怨而去?可是答應之後,承諾難道隻是敷衍?燕妮的眼神深深震撼著戴傑。片刻的遲疑之後,戴傑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燕妮把頭靠在輪椅上,疲憊而知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