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白清新準備六月二十號也就是周六搬進祥山園入住。六月十五號的這天上午,李樹威打電話過來,叫她去一趟他辦公室,語氣很平淡。白清新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推門進去後,隻見李樹威站在窗前,手裏夾著煙,臉色疲憊、陰沉,示意她關上門。白清新關上門,感到氣氛不對勁,忙問:“李隊長,怎麼了?”李樹威說道:“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張曉波突然失聯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家裏人都不知道,紀委、公安介入調查,發現他涉嫌縱容開發商違建、收受巨額財產,卷款潛逃了。有人說他去了加拿大,也有人說他就躲在中國邊疆的某個地方,隱姓埋名,反正現在找不到人。”白清新腦袋嗡地一聲,差點沒有昏過去,半天才穩定住情緒,忙問:“那現在怎麼辦?”李樹威說:“你是說你的那50萬?”白清新急得直咬牙:“是啊。”李樹威低下頭,沒有說話,白清新拿起手機撥張曉波的電話,但是停機了。白清新盡量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死死盯住李樹威,期待他這個擔保人來解決這個問題。李樹威倒顯得很淡定,抬起頭,看著別處說道:“這樣,你先把那50萬還上,然後等等看,如果找到了張曉波,我再幫你找他要回來。”白清新忙說:“那怎麼行?他肯定是不會回來了,回來直接蹲監獄了,還怎麼找他要錢?您不是擔保人嗎?李隊長……”李樹威搖搖頭,苦笑道:“我是擔保人,但我沒有擔保他不跑路啊,出了這種事情,我也沒辦法。”白清新眼巴巴地瞅著李樹威,那意思是你是擔保人,你應該要負責任的。李樹威抽了口煙,慢慢地吐出煙絲,意味深長地說道:“要是我現在給你50萬,你敢要嗎?”白清新剛想說“敢”,但她立刻收了回來,她知道,李樹威已經被紀委死死盯上了,如果他取錢出來,無論用什麼方式轉給任何人,收到錢的人都會受到牽連,甚至可以以涉嫌洗錢為名抓人。白清新絕望了,捂著臉嗚嗚哭起來,李樹威又歎口氣,說道:“還是先還上吧,要不然每個月都扣利息。”白清新哭著說:“我上哪兒弄那麼多錢啊?”李樹威說:“賣房嘍。”
\t白清新聽到賣房兩個字,渾身一下子變得無比冰冷。
\t白清新回到辦公室,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她硬著頭皮,敲門進入了英傑的房間,英傑正在快速地批文件,沒有看她。白清新顫抖著聲音說:“老板,那個,我……我想問您……”
\t“說。”英傑很冷淡。
\t“張曉波……他是不是跑路了?”
\t英傑抬起頭,威嚴地看著白清新,白清新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英傑說:“是。跟你有什麼關係?”
\t“我,我借給他50萬,一個月收一萬利息,我也是從銀行借出來的,我……”白清新又掉淚了。
\t英傑歎口氣,看著外麵,沒有正麵回答,說道:“張權偉被抓了你也知道吧?”
\t白清新隻是有預感,但真沒想到這麼快,便忙問:“真的?出來沒有?”
\t英傑身子往後麵一靠,望著天花板說道:“出不來了。”那語氣裏既有悲傷又有恐懼。
\t英傑的意思,現在她自己都焦頭爛額,管不了你那堆破事了。或者說,她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t那50萬就這樣沒了嗎?
\t當晚,白清新失眠了。第二天早上來上班,頭痛欲裂,精神不振,路上碰到同事,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光有點異樣,她還以為自己穿衣服或者頭發有問題,但照了鏡子發現一切正常。是大家不正常嗎?幾分鍾後,白清新在三樓碰到了蔣來,他走路依然是大步流星,大幅度擺著臂膀,很有力量,看到白清新,他笑嗬嗬地說:“白秘書早啊。”白清新攔住他,小聲問道:“我們街道要出事了嗎?”蔣來眼睛掃了一下四周,看到沒人,低聲說道:“李樹威被抓了。”白清新忙說:“昨天我還看到他……”蔣來說:“昨天晚上半夜從家裏帶走的。”白清新傻眼了,心想那50萬這回是徹底沒戲了,她靠在牆上,堅持不讓自己跌倒,然後顫抖著聲音又問:“那英書記……”蔣來頓了一下,躲開白清新的眼睛,說道:“不知道啊。那個,清新,以前,你知道的,我們關係還不錯,而且有些事情,都是你去辦的,所以……你明白啊,謝謝啦!”這時,迎麵走來新來的黨工委副書記、辦事處常務副主任,也就是“二把手”,蔣來立即快步迎了上去,親切地叫了聲“老板”,弓著腰、快步跟著領導上樓去了。
\t白清新心灰意冷。蔣來的意思是以前英傑有意無意暗示要他們做的事情跟他自己無關,如果出事了,不要咬他出來。白清新仔細想了想,無論是李守軍調研費賬本出事、還是扳倒黃東旭和張啟明,蔣來都沒有直接參與,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策劃實施的。原來蔣來才是真正的心機男,他才是真正會玩政治鬥爭的高手,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白清新曾經很得意自己用了多次的借刀殺人,倒頭來才發現,自己就是人家手中那把“刀”。如今,蔣來誌得意滿,33歲就當上了街道黨工委委員、辦事處副主任,副處級幹部,早早跟英傑脫離了過於親近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完全置身事外,而且跟新來的副書記、常務副主任等人關係走得很近,打得火熱。
\t一朝天子一朝臣。
\t白清新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