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你怎麼了主任?”白清新第一次見到蔣來如此感歎。
\t蔣來搖搖頭,說道:“餘南百貨市場強拆,他媽的毀了多少個家庭,我就是其中一個啊。那幾天,我天天在這裏加班,我兒子生病發燒了,救治不及時,燒成了殘廢,腦癱。”語氣裏充滿悲傷和無奈。
\t“天呐!當時家裏就沒有別人管嗎?你老婆呢?”
\t“別提了,她……當時……唉,不說了。早晚街道會傳得風言風語。”
\t“那小孩怎麼辦呀?”
\t“還在特殊醫院做治療,基本上是沒有希望了。所以最近壓力很大,狀態也不是很好。另外,這事兒,不要告訴老板。她還不知道。”
\t白清新點點頭,同情的眼淚掉了下來。蔣來看到她哭了,有點感動,忙說:“沒事。隻是,我有時想哈,你說我們這麼拚死拚活地幹,到底為了什麼?幹到一個區長、區委書記又能怎樣?不還是晚上要回家,周末要陪孩子?但是,現在老婆沒了,孩子傻了,我晚上回家都不知道要幹啥,我突然覺得,真他媽的不值!”
\t白清新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安慰這個受傷的男人,她目前也理解不了婚姻、家庭及孩子所帶來的責任和意義。
\t蔣來抽完最後一支煙,說道:“我現在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兒子……行了,不說了,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t這時,蔣來接了個電話,應該是代駕打過來的,正說著,代駕師傅騎著自行車已經趕了過來,蔣來叫上他一起走了。蔣來依舊是虎背熊腰,但他的背有點變駝了。
\t白清新晚上又沒少吃喝,感覺自己肚子上的肉越來越多了,她有點擔憂自己早晚會變胖,於是便圍著街道辦大樓快走,一邊思考下一步的策略。既然上麵已經定了調子,餘南百貨市場這個案子就可能不會深究下去,極有可能的情況是,當年賤賣這個國有資產,上麵有些領導也參與了,而且從中拿到了好處。況且,那個麥兆龍至今無影無蹤,證據也不會充足。
\t那麼,這個案子扳不倒黃東旭,那張權偉說的烏莊那塊地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呢?
\t正琢磨著,趙岩秋駕車從身邊走過,他停下了車,打開窗戶,說道:“小白。”眼睛卻飄忽不定,看著別處。這一幕似曾相識,依舊是那個眼眸深邃、舉止優雅的趙岩秋,依舊是那句溫柔而入心的“小白”,可是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心中再也沒有了漣漪。白清新走到他前窗下,問道:“趙主任,你剛下班?”趙岩秋點點頭,說:“嗯,批文件了。”白清新猶豫著,要不要上他的車,趙岩秋說:“上車吧。”白清新觀察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看到別人,便趕緊打開後座車門,鑽了進去。車子啟動了,車裏放的音樂是許巍的那首《禮物》:要我怎麼說,我不知道,太多的語言,消失在胸口,頭頂的藍天,沉默高遠……真是物是人非,當年那種激動、緊張、騷動的情緒再也沒有了,隻有沉默,所有的語言都無從說起。趙岩秋用略帶關心的口吻說道:“你又喝酒了?”白清新說是的。趙岩秋說:“以後還是少喝點吧,你一個女孩子……”
\t白清新打斷他:“別說了,我知道。”
\t趙岩秋問:“去哪裏?”這句話是多麼的陌生。
\t“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t“其實,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t“說。”
\t“我……我可能很快就調走了。”
\t“哦。”白清新假裝很淡定。
\t“去區城市建設局吧。”
\t“肥差噢,現在城市更新和建設政策大調整,強區放權,城建局越來越大權在握了呀。”白清新略帶諷刺。
\t“其實,其實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t“其實,是我對不起你,你給我20萬,還救過我一命,我什麼都沒有給你。”白清新還在賭氣。
\t“不,你給我的200萬都買不來,那是我最快樂最沉醉最難忘的一段時光。”趙岩秋說的很動情。
\t“你的語氣感覺好像我們要永別了一樣。”白清新語氣裏不禁充滿了悲傷。
\t趙岩秋試圖安慰她:“隻是準備去區裏上班。”
\t白清新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知道嗎?我們倆的親密照被人舉報給了紀委。”
\t“啊?”趙岩秋猛地刹了一下車子,回頭問道:“我怎麼不知道?”
\t“舉報給了街道紀委,陳建國把照片給了英書記,英書記把我罵了一頓,然後把照片給了我。年前的事情了。”
\t趙岩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紙包不住火呀,我老婆也知道了我們的事情。”
\t“那就是她拍的照片嘍,寄給了紀委。”白清新撇了撇嘴。
\t趙岩秋歎口氣,說道:“也許吧。”
\t“就到這裏吧。”白清新在桂平地鐵站下了車,趙岩秋也沒有過多挽留,隻是眼神裏有種不舍,他從車裏看著白清新走,一直到看不見她。白清新知道他在看著自己,但她始終沒有回頭。
\t白清新快步來到那家法瑪莎專賣店,一口氣買了兩件衣服,一件是夏季新款蕾絲流蘇吊帶打底裙,一件是中長款英倫複古休閑淺卡其色外套,共計4800多元。她沒有任何猶豫,刷完卡,拿起衣服打了個出租車就回到了單位宿舍,然後換上那條黑色蕾絲打底裙,對著鏡子看,她發現這件衣服真的太漂亮了,把自己高挑、白皙的特點暴露無遺,那深深的鎖骨美輪美奐,但是她知道,在政府,這件衣服永遠沒有穿的機會。白清新不知道這件性感暴露的衣服最後會穿給誰看,那希望那個人是趙岩秋,但她知道目前不可能。這麼美麗的一個年輕女子,卻始終找不到歸宿,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憐。她深深地抱著自己,低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