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蔣來突然大聲說:“這是什麼?這是他媽的革命情誼!”
\t吳疏影把煙狠狠摔在地上,說道:“對,他媽的革命情誼!”
\t黃立走過來,貼著身子抱了一下白清新,說:“他媽的革命情誼。”她能感覺到他下麵硬硬的,還故意頂了一下自己。白清新恨得咬牙切齒。
\t革命情誼的夜晚,注定難忘記。白清新突然有點感動,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蔣來和吳疏影都是最可愛的人,他們兩個要是一對該多好啊。
\t等到事故處理完,天都蒙蒙亮了。黃處長被他趕過來的市政府朋友接走了,黃立還讓人開車把他們三個送到了街道辦,然後各自回宿舍睡覺去了。但白清新沒有睡,她在就等著這一刻,洗得幹幹淨淨,像天主教徒一樣虔誠,放空靈魂,忘掉工作,去讀李想的信。這一次,李想用的不是普通信封,而是EMS,打開來,裏麵有兩個信封,一個是信,另外一個是一張銀行卡。信中寫道:
\t致我的白白:
\t麥子 我回來了
\t背包裏滿滿的都是理想
\t我不讓你變成金黃
\t我不讓你變成黃金
\t今天 我要留住你的童年
\t我回來帶給你滿滿的禮物
\t比黃金沉重 比金黃漂亮
\t一隻小山羊
\t兩隻小山羊
\t我們倆踏著你的色彩
\t溜進那年的小山崗
\t花不開,不會有人去采摘;莊稼不長大,不會有人去收割;你不長大,就沒有人會對你虎視眈眈。我路過濟南的時候,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麥田,金燦燦的閃耀著光芒,滾燙的熱浪席卷著整個大地,你能聽到麥穗被烤焦而發出彭彭的聲音,這就是成熟的代價。所以,我更喜歡麥苗還沒有成為麥子的時候,青青的,嫩嫩的,幽幽的,在初夏的風中兀自搖擺,沒有人會注意到你。有時候我想,農民是幸福的,他們自己種下種子,仔細嗬護,然後自己收割。然而,有多少人,倒頭來,還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t我後來搭上了火車,一路穿過山東,在江蘇我又搭上一輛貨車,我給司機唱歌聽,給他講鬼故事,他沒有再打瞌睡,他很感謝我,在一個小鎮上,他還幫我找了一個小姐洗腳,我沒有洗,我的腳不髒。我累了就睡,睡醒了再走,一路走,一路畫,這個夏天,我碩果累累。一個人兩個月走2000公裏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難。我看到了無數的山川,越過了黃河長江,走過田野,穿過一座座城池,喝過露水,吃過生爆米和烤蛇,看盡了人情冷暖,也曾差點命喪黃泉。有人說,有夢想的人都應該去西藏,去那渺無人煙的地方,那有什麼意思呢?沒有人的地方並不代表純淨。我厭倦了黃土地,我想去更遠的地方。你有沒有讀過康拉德的書?我記得你當年很羨慕我的英文比你好,雖然你是專業,我是業餘,因為我從小就讀英文原著。康拉德是個波蘭人,他從小向往大海,夢想做水手周遊世界,他沒有想到,在那個年代,在海上航行,原來是那麼的凶險,一會兒風平浪靜,頃刻驚濤駭浪,你會連續兩個月嘔吐,每天隻喝40毫升的淡水,吃的飯菜隻有土豆,你會得壞血病,等到你快死的時候,他們會把你扔到海裏喂魚。康拉德在《黑暗的心》中寫道:“一堆烏雲遮住了遠處的海麵,通向天涯海角的河道在陰雲密布的天空下靜靜流淌,像是通向無盡的黑暗的最深處。”親愛的,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t後來,我終於來到了方舟市,但是那個1314房已經換了別人在住,你搬走了。我站在小區門口等了很久,後來,我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在路邊停了一會兒,我不確定那裏麵是不是你,如果是你,祝你們幸福。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那天晚上在大禮堂的石階上唱許巍的歌,其實就是為了遇見你,我已經唱了很多個夜晚,我本想唱給你的是《禮物》,但你經過的時候,卻唱到了那首《完美生活》。你還不知道,是我先暗戀的你,我找到了當年偷偷寫的情詩,這些都是證據,我念給你聽:我隻不過是你樓下的一盞燈/因黑夜而光明 因光明而黑夜/即便是無意/也請不要敲打我那/光滑的骨骼/她們很脆/一碰就碎,還有:那天/我在你樓下/站了一夜/雨水問我為什麼/我淚流滿麵/我隻是想/把你那張1987的臉/悄悄歸還/它在我口袋裏/藏了二十五年……
\t這張銀行卡裏麵有你這兩年給我寄的錢,我沒有用過,因為這是你的私房錢,如果你買房,一定會用得著,一共兩萬六千八百元。我要離開這裏了,乘著船,載著夢想,再次起航。如果你想起我,就往天上看,總有一顆星辰會向你閃光,那一定是我。
\t你的李想。
\t白清新撥打他的電話,顯示對方已停機,她繼續打,連續打,打得手機發燙,手指疼痛,最終還是沒有打通。白清新抱著濕漉漉的枕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