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美豔婦人說:“白先生此話不錯,這首琵琶曲確實是描述的一個古戰場場景。不過,這首曲子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還請先生不吝賜教,為本曲取一個名字。”
白居易沉吟不語。
申不凡忽然說道:“在你們兩個高手跟前,在下自然不敢妄自裝音律行家。不過,我想到了一個名字,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婦人有些高興:“沒想到先生也是一個行家,請賜教。”
“這首曲子,不知道取名為‘霸王卸甲’,合不合適?”
申不凡有限的音樂知識,猛地想起了那首琵琶名曲,他決定賭上一賭,反正說錯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婦人喃喃念道:“霸王卸甲?嗯,確實很恰當,申先生不愧為知音。太好了,就依先生的提議,此曲從今以後就叫‘霸王卸甲’了。謝將軍賜名。”
婦人的話更讓申不凡的心中印證了那件事,這個女人跟霸王寶藏絕對有一種不可割舍的關係。
白居易有些興奮:“白某正在思索這首曲子中的場景會不會確有其事,還是申將軍反應快,果然是寫垓下之戰。我想了好半天,都沒記起來。”
女人並不答話,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臉上滿是落寞。
白居易問道:“姑娘為何愁眉不展?”
那女人無限幽怨地望著白居易,長歎道:“今日遇見知音,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老天哪老天,你怎麼對我如此不公,如何不讓我早遇知音?”
她不停地自言自語,眼眶中珠光閃爍,顯然是傷心已極。
申不凡心中一動:“這個女人是不是喜歡上白居易先生了?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時’麼。”
申不凡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在這艙中,自己就十足是一個多餘之人。
女人問道:“白先生,你不是在朝廷中麼?為何到了這江州?”
這句話勾起白居易的傷心事,他不由得長歎一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白某原是在京城為官。上次京城中發生大事,宰相武元衡大人被凶徒刺殺,有關方麵辦事不力,白某性急,說了一些過激的話,並朝中別有用心的人借題發揮,在皇上那裏反複彈劾,被貶到江州,做了一個司馬。”
女人臉上變了色:“先生是被武大人之死牽累的?真是……”
“真是什麼?”
女人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岔開了話題:“啊……真是同病相憐。妾身隻是覺得這樣對白先生太不公平了。白先生,你我都是時乖命蹇之人。”
白居易喃喃說了句:“時乖命蹇……同病相憐……”隨即,他要舟子拿來紙筆,即興揮毫,迅即完成一首詩,名為《琵琶行》: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疑絕,疑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舟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伏,妝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年輕人事,夢啼妝淚紅闌幹。
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咋難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