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花子的日子過的是異常艱難,忍饑挨餓,衣不蔽體,處處受人白眼,對當慣了嬌生慣養大小姐的碧夜心來說,簡直就像到了人間地獄。且要飯也有要飯的規矩,像她這種初來乍到的,隻能撿別的乞丐不要的或吃剩下的殘羹冷飯,如遇有人施舍錢財食物等,更是講究先來後到,不許與前輩爭搶。晚上一到,也隻能睡在冷風無孔不入的破廟裏,蓋著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破席子。每當夜深人靜之際,碧夜心都會生出舉目無親,天地遼闊卻沒有一處容身之地的淒苦感覺。但所有的這些苦楚與心中刻骨的仇恨比起來,就都不算什麼了。當大小姐時的眾星捧月、人人對她巴結奉承,到如今的人人唾棄,使她看清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果真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些日子的時間不長,但碧夜心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與此同時,命運的不公、世道的殘忍使她內心的仇恨一天比一天深刻,以至於她都不敢抬眼看人,怕仇恨的目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她盡量壓抑自己的仇恨,同時又用淩亂而肮髒的頭發擋住自己的眼睛。與這些相比,更大的危機是隨時有性命之憂。程家對長安城內所有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都不放過,挨家挨戶、大街小巷逐一搜查,差點把整個長安翻了個遍,若不是她把自己扮成男孩,恐怕早就被識破了。出城更是不可能,那裏層層把守,去了等於是自投羅網。她知道,這樣下去絕不是辦法。看到飛揚跋扈、橫行霸道的程家人個個憑著一身武功到處恃強淩弱,為所欲為,人們隻有忍氣吞聲。日複一日,碧夜心漸漸悟到了一點:要活下去,就必須找個強有力的靠山。要報仇,就要學得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可是這樣的靠山到哪兒去找呢?放眼長安城內,各門各派全都唯程家馬首是瞻,哪有武功、權勢強得過程家的呢?
這日,長安城下起了一場罕見的大雪,碧夜心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饑寒交迫,不得已下向長安城裏的繁華街道走去,希望能討點東西充饑。誰知雪下得太大,街上幾乎沒有行人,碧夜心在雪地上踉踉蹌蹌地走著,終於支撐不住,在一家大門外倒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碧夜心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躺在一間溫暖的屋子裏,身上還蓋著厚厚的棉被。她勉強坐了起來,隻見一位麵相和善的大嬸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看見碧夜心,欣然道:“你終於醒了,來,把這碗粥喝了吧。”
碧夜心謝過大嬸,狼吞虎咽地把粥喝了下去,熱粥一下肚,身上立刻覺得暖和起來,也恢複了點力氣,碧夜心心思一動,立即起身跪在地上,粗著嗓子對那大嬸道:“多謝大嬸救命之恩,請大嬸收留我,我什麼都能幹。”
那大嬸把碧夜心扶起,愛憐地看著她道:“我看你這孩子也怪可憐的,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落到了這個田地?”
碧夜心早想好了說詞,當下道:“我姓王,叫白石,別人都叫我小石頭,因為家裏窮,父母生病沒錢醫治,他們病死後,隻剩下我一個人討飯為生。”說著說著,碧夜心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禁哽咽起來,泣不成聲。
大嬸用手帕輕輕擦去碧夜心臉上的汙垢,一張清秀的小臉露了出來。大嬸看著她的容貌驚訝地道:“想不到你一個男孩子,相貌竟如此的清秀。可惜啊可惜,若你是女孩子,我還可以把你送到饒媽媽那裏,你卻偏偏是個男孩子。不過也好,你若是個女孩子,我也萬萬不敢救你。”
碧夜心見她沒看破自己的女兒身,放下心來,但她這幾句話卻也讓她摸不著頭腦。正自思量,隻聽外麵有人喊道:“柳嬸,祝姑娘的藥煎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