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留月居的門,羽漾就看見昔景肅似笑非笑的臉:“我說……羽漾你今日回來得也忒晚,真教哥哥擔心呢。”
羽漾心中一片溫暖,臉上卻不在乎地笑道:“怕什麼?你妹妹從小可就不是弱質女流,這點你總無法與我爭論了吧。”
昔景肅一挑眉略不服氣道:“我怎會不知你自幼武藝比我學得出色,也罷,你還是回屋看看你那株紫菀吧!”
“它怎麼了?”羽漾顯然是有些懷疑哥哥又在戲弄她,不放心地追問道。
“唉,”昔景肅並不似作勢地長歎一聲,“我又不似你愛研究花草之事。不過看上去都快萎了,估計好不到哪兒去罷!”
寧可信其有,羽漾蹙眉,連忙走進自己的房間,未曾發現隨意別在腰間的簫和曲譜落在竹幾上。入了屋果然見窗台上的紫菀花已低垂了頭,萎靡不振。但她卻鬆了口氣,淡淡道:“沒事,它隻是缺乏營養罷了。若是從前,熬些湯汁放涼了澆在盆中就好。不過現下快離開這裏了,將它移植至林中便是,倒不必大費周折了。”便伸手捧了花盆出屋。不料見到昔景肅拿著自己掉落的物品奇怪地打量。
昔景肅見她出門,問道:“羽漾,這些是什麼?怎麼會從你身上掉下來?”
羽漾回頭見他指著簫和譜,便轉頭徑自出了門,隻撂下一句:“待我移栽了紫菀,再與你解釋。”昔景肅見她愛護花草成癖的模樣,無言以對,隻好搖頭苦笑。
一刻鍾後,羽漾才回來,靜靜地坐在哥哥身旁,歎息:“沒兩天咱倆就得入城住了,這些花花草草的,恐怕要好久才能再見了……”
“你先別急著歎氣呀,”昔景肅認真道,“這麼美的簫,這麼出色的曲譜,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是位隱士贈給我的。”羽漾答道。
昔景肅驚奇中又有幾分疑慮:“還有這般大方的人?且不論簫的價值,看這曲譜便知其主定非尋常人。”
羽漾確信道:“人家確是隱居的雅士,不僅願意將自己的簫曲贈與我,還與我談論作詞之道呢。”
昔景肅聞言,懷疑地上下打量她,直至有幾分確定她說的是實話,又微笑道:“天下如此奇人,我昔景肅怎麼能不去拜會。隻可惜我倆後天便要入城,明日便需你領路去見見他罷!”
羽漾心下得意自己料得甚準,卻不肯放過挖苦他的機會,斜睨他一眼:“你很貴氣麼?恐怕人家隱居起來就是想避你這類自高自大的人吧!真是……”
“好啦,你先讓我看看你從那位高人那兒學了些什麼吧。”昔景肅也啞然,隻得如此搪塞道。
羽漾拿起梨木簫,坐正身子,不好意思道:“我才學了半日,若是錯了調兒,你可千萬別笑話我。”
“從小到大,你什麼糗事我沒見過?和哥也見外麼?你想學好吹簫,練習時必定少不了一個評判者,現在哥暫時擔任這個角色罷了。閑話莫提,先試試音準。”昔景肅忽然肅容道。
於是羽漾輕執木簫,一一試了音準。確保並無錯音後,便打開曲譜,不料卻見到第一頁竟寫有柔和卻有力的一行小楷:“忍不思量,寧為雁孤鳴,不共雀□□。”訝道:“原來《蝶語》亦有詞,隻是未填完罷了。他卻偏偏讓我填了詞,真是……”
昔景肅卻訝道:“你填了詞?是怎生意境,快說來聽聽。”羽漾不假思索便背出,亦是頗受稱讚。
“好啦,先吹全一曲再想其它事情吧。”昔景肅又找回原題。
羽漾頜首,又抬起執簫的手,靜靜注視著曲譜,生澀地變換指法、斷斷續續地演繹著。這支宣陌不需半刻吹畢的曲子她卻吹了一刻之久,更不必提曲中真意是否有所詮釋。昔景肅聽得直皺眉,見她吹罷便迫不及待道:“我雖然不解吹簫,畢竟鑽研五弦,對音律之道還是有些研究的。有些建議或也有些效用,譬如音節之間不必立刻轉變,否則便會慌亂,一音至老時隻需慢慢抬指即可。這樣既能更完整地表現銜接,還有時間思考下一個音的指法,初學時更易掌握;其次仍是銜接問題,一支曲子是一個整體,無論哪一個音節處銜接不當就難有連綿悠長的氣勢,因此必須將連串的指法融會貫通方可達到能完全奏出的地步,卻離完美詮釋仍有十分遙遠的距離。”見羽漾略加思索後欣然頜首,又引導她道,“再吹一遍試試?明日拜訪你的宣陌師父也許還要驗證你有否進步呢,到時候可不能失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