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季卡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影影綽綽的,似能勾出麵前男子的半點輪廓。她努力地想要把眼中雨水都擠出去,以便看清楚這個好像是認得她的男人到底是誰。可試了半天,終還是白費。
一刹那,身上每一處關節都在同一時間傳來巨痛的信息。她的牙齒開始打架,她的上下眼皮開始迫不及待地往一處去合。喬季卡急得想咬牙自盡,此時此刻,她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把那些照片全都撿拾起來!
那樣的東西不可以散落在路上,萬一被人撿了去,隨便在網路上一發……她可以不要臉,但百裏夜不能不要!她總不能讓自己的過去給百裏夜現在的生活帶來如此難堪的負麵影響!
悔恨在一瞬間再度襲來,早知今日,她當初死也不會跟百裏夜提出要他娶她。
“幫我……”女子強咬著牙,讓那不住打顫的雙唇能再聽一次使喚,讓她能夠在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刻還能說出一句稍微完整的話來——“幫我撿那些照片,山,山上還有,我滾上來,照片掉了!別,別傳出去……”
最後一句落下,人也隨之陷入徹底的昏迷。
那雙半抱住她的手臂緊了一緊,雨中男子的目光順著她的手看向地上散著東西。那一張張不堪入目的照片令他的眉心越皺越緊,原本儒雅的麵龐竟也在這時迅速地閃過了一絲寒意。
……
杭州一家醫院。
喬季卡醒來時,正有醫護人員把已經輸完液的空瓶子從她身邊拿走。手背好像被一個人按著,有些用力,卻也不疼。
她偏頭去看,視線模模糊糊的,隻知道好像是個男人坐在自己身邊,跟另一個女人說了幾句話,然後那女人離開,房間裏便安靜下來。
喬季卡還有點弄不明白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腦子裏混混蕩蕩的,雖然不疼,卻還是有點不清不楚。
身邊坐著的男人好像往前彎了一下腰,臉湊得離她更近了些,有一股清淡淡的氣息迎麵而來,她一時辨不出那味道像什麼,就隻覺得好聞,便忍不住多吸了幾口。
不想,氣喘得急了,咳嗽也隨之而來。這麼一動,全身的筋骨就跟散了架般,強烈的疼痛突然來襲,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別動!”那人終於開口說話,同時伸手按住她的肩,輕輕的,力道剛好。“你身上三處骨折,又有很多外傷,可禁不起再折騰。”
這聲音很熟悉,喬季卡狠閉了一下眼,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快速恢複。再睜開時,模糊便沒有之前那樣強烈。堅持著睜了一會兒,總算是逐漸清晰起來。
可是當麵前這人的輪廓終於映入眼時,她卻又一下子愣在當場。本來想開口說話,兩唇一分,卻怎麼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人見她這樣子,無奈苦笑了一下,然後鬆開按住她剛輸完液的手背,把薄被再給她往上扯扯,這才又道:
“很意外是不是?我也沒想到險些撞到的人會是你……百裏少……”
“別說了!”和煦溫雅的聲音被強行打斷,取而代之的,是女子有些淒厲絕望的哀求。她說:“求求你別說了!別叫出那個稱謂!”
說這話時,全身上下又開始新一輪的顫抖。一瞬間,很多事情一湧而來,從開始到最後,一件一件像是放電影一樣在她的腦子裏重新演過一遍。
喬季卡想起她的雷諾,想起那些照片,想起她倉惶出逃,想起下大雨,想起滾下山坡,也想起……
“照片!”突然一聲嘶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一把抓住麵前男子的手臂,大聲地說:“照片!那些照片呢?宇文息,你有沒有幫我撿回來?快告訴我,有沒有幫我撿回來!”
是的,宇文息。在上海市郊的公路上把喬季卡撿回來的人,就是宇文息。
百裏夜所認識的所有人中,最溫潤如玉,最溫文而雅,最出塵脫凡,最是翩翩古文的一個。
喬季卡這時才明白,為什麼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竟會對這人突然產生一股沒來由的信任,以至於信任得去哀求他幫自己撿回那些照片。
原來在意識模糊的一刹,她已經認出這人,因為他是宇文息,所以選擇信任與依賴。
是的,這就是宇文息。世界上就隻有這個人能有這種本事,可以讓任何一個或是相熟或是不相熟的人都心甘情願地信賴於他。而他,也真正的從沒辜負過這些信賴。
“放心!”溫潤的聲音再起,隻一句放心,就真讓喬季卡放下心來。“一共三十七張,路上二十五張,還有十二張在山坡上,我全都給你撿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