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初秋的夏夜,微微有些寒涼。掛在天際邊的月兒卻露出珍珠般的圓潤,隻是,時不時地掠過幾朵雲彩將它翩翩籠罩。草原上的芒草開始瘋狂地生長,在晚風下瑟瑟作響。誰說,初秋的草原不是哀傷的季節呢?不知從哪裏傳來的秋蟲聲,斷斷續續,亦歡亦哀,訴說著西風的到來。
我走在漫無邊際的草原,想著前世和今生。我很想知道,很多年很多年後的今天,是否會有一個叫沁雅的女孩和一個愛她的男孩繼續活在這個世界,相依相偎,踏日出而來,攜日落而歸。如果有,我隻想說,其實她的願望很簡單,有一幢房子,麵向大海,春暖花開……
走著走著,也不知怎麼竟走到了父王的營帳地。帳內燈火通明,隱約中,佇立在帳內的兩個人影顯得格外分明。這麼晚了,父王怎麼還不就寢?而這裏頭的人到底是誰?
於是,我走進上去,悄悄地站在營帳外麵,窺聽著裏麵的一切。
“為什麼要把我嫁出去,我不嫁就不嫁!”
這個尖刻的高聲不是別人,卻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敏箏。她大我三歲,她的母親睿夫人雖為父王誕下了長子——葛爾臧,不過至今仍是側妃,敏箏姐姐更因得不到父王的寵愛,因而常常任性妄為。按說,14歲的她也快到及笄之年了,每年來喀喇沁求親的貴族不計其數,可這個姐姐卻自恃容貌嬌豔,百般瞧不上眼,惹得父王經常大動肝火。
“敏箏!“父王打斷了敏箏的哭喊,“滿蒙聯姻是祖宗留下的規矩。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齡,這當口兒,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父王嗬斥著眼前的姐姐。
驕縱的敏箏一點也沒有悔意,不依不饒地說:“滿蒙聯姻?哼!”她冷笑了幾聲,“既是聯姻,您最疼愛的那顆明珠,怎麼不去聯?偏要我嫁給那個素未蒙麵的太子。”
敏箏嫁的是太子!我胸口一窒,皇太子將來會被康熙廢除,若敏箏姐姐嫁給他,那豈不是等於斷送了她一輩子的幸福!況且,太子也根本不是會疼人的人!
我不由地想起了先前在樹林裏聽到太子同索額圖的談話,父王向來是個不愛結黨的人,怎麼這下也害怕起了太子一黨的人了?可是,從太子他們的談話中,他們要的不是敏箏,而是我。難道?父王是為了保全我,才把敏箏姐姐給了太子。換而言之,敏箏是代我嫁人的……
“沁雅格格,你在門口做什麼?”巡營侍衛一聲呼喊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也驚擾了帳中的兩人。父王慌忙撩起帳簾一看,眼中一驚,滿是疑慮:“雅兒,你怎麼在這裏?”一時間,我手足無措地望著父王,還有,帳內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敏箏。
營帳內,我們父女三人圍成了一個三角。一邊是敏箏嚶嚶地哭泣聲,一邊是父王坐在虎皮椅上,悠長地歎息聲。我“撲通”地跪了下來,打破了這沉重的局麵。
“雅兒,這是幹什麼?快起來!”父王連忙站起,欲扶我起來。
我清楚地感到,他的手已經略微粗糙了,眼角旁的細紋,棕色的發辮裏夾雜的幾屢華發也透出了歲月的痕跡。我的心裏微微泛澀,想當年的他也是叱詫草原的巴特爾(英雄)。我知道,在眾多兒女中,他給我的關懷是最特別的,為的是給我這個沒娘的孩子更多的父愛,這也難免引起其他姊妹的妒忌。
“父王,不要把姐姐嫁給太子,好嗎?”我固執地跪在那裏,拉著父王的手,連連哀求。父王怔忡地看著我的眼睛,猶豫不決。
敏箏也趁勢爬過來,不斷地扯著父王的下襟,“求你,父王!我不要聯姻,不要嫁給我不愛的人……”
父王眼睛閉了一下,我清楚看見,他的眼角有顆欲滴的淚珠,隨後咬了咬牙,看著敏箏:“箏兒,你是我們草原的格格,為了喀喇沁草原的榮辱,你一定要出嫁!”他拍著敏箏的肩膀,無奈地說著:“父王,會送你出草原的!”說完,他推開了敏箏,隻流下淚眼婆娑的敏箏,還有,無助的我。
敏箏停止了哭泣,站了起來,依然憤憤地抽泣了幾聲。她抬起了高傲的下顎,我感到,從她嬌媚的大眼睛中射出了一道淩厲的目光。
“箏姐姐!”我輕輕地喊了一聲,但我知道,此時的她恐怕已經失去了理智。
“不用你假心!滾開!”敏箏歇斯底裏地把我推向了一邊。烏黑的發辮已經鬆散,兩眼微腫,那尖刻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顫。
“敏箏,你幹什麼?她是你的妹妹!”父王抓住了敏箏的手,眼中露出了異樣地神情。敏箏的手腕被父王死死得抓著,任她百般掙脫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