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書有記:正德年間,西北地界,常有韃靼肆虐為患,過城池村鎮,常呈秋風掃落葉之態,寸草不生,尺物不留,時人稱為韃蠻子,故西北荒漠之地,明人早鑄三關以防蠻,號為禦狼,通天,定西,三關所距不過百裏,同為一體,生死同舟,均歸鎮西將軍朱宸管轄,朱者,國姓也。
明正德十七年,通天關外數十裏,已近兩國邊界處,有一亭,乃國界之標也,為溯南亭。
這日,亭外早早地聚集起了數百人,這數百人又在亭外分為兩批,每人身上都是寒光淩冽,原是一方執長劍,一方卻執彎刀,樣式絲毫不像中原之物,那執彎道的隊伍身後,居然還攜有重甲火器,雙方都帶著一股不死不休的煞氣,顯然是隨時準備火並。
是時,西北三關平安無事多年,南北貿易往來已成常態,韃靼的私鹽,馬匹,大多流入關內,換得大明的綢緞錦繡,雙方關係一片融洽,關外,韃靼八部又常年征戰,所繳兵器大多流入關內,韃靼各部所造彎刀均鋒利異常,堪可長用,價格卻十分低廉,這便使得三關內韃靼兵器泛濫。
亭內,卻靜坐有三人,各自品著手中的茶水,一老一少,均是通天城的私鹽買賣大戶,一姓李,已是耳順之年,乃是通天城內家傳多年的大戶,城中人都尊稱其為一聲李大掌櫃的,一姓趙,單名一個林字,相傳為南宋遺民,乃是通天城內後來居上者,在幾年內便在城中混得風生水起,吞並了城內多家產業,與李大老板形成了勢均力敵之態,但一山豈能長容二虎,半月之前,兩人因為爭搶一名胡商的馬匹生意,雙方多有死傷,終於撕破了臉皮,約定今日與溯南亭一決。
兩人身後各自有小廝扯過布來,替裏麵的三位遮擋風沙,亭外稍遠處,還站著三位捕快,說是維持秩序,但明眼人都知道,但憑這幾個人怎麼可能擋得住這數百人的火並。
茶品了一半,那趙林緩緩放下茶杯道:“李大老板,怎麼回事啊?你叫的人到底還來不來啊?”
李掌櫃的也不著急,擺出一副標準的笑嗬嗬姿態道:“別急別急,快來了,快來了。”
“哼!我的時間可寶貴得很呢,這場對決,可是你老李頭要求的,別怪我不給你老人家麵子,這盞茶喝完之前,要是還沒有人來,你李家,在通天城就可以除名了!”趙林冷哼一聲,站起身來便向廳外走去。
那老者平時哪裏受過這種屈辱,一切都是因為坐在自己正對麵的這人。
亭內終於隻剩下兩人,李大老板止不住地往這坐著的第三人望去,隻見此人茶也不喝,隻是緊閉著雙眼在那裏養神,生得麵相極為普通,三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梳的是一個標準的韃靼發飾,光頭錚亮,身後有一粗布包裹的丈長大刀,若不仔細地望,絕不會看到他後腦勺那一道寸長的刀疤,但李大掌櫃已虛活了六十年,識人無數,見此人睜眼時精光崩現,殺機側漏,更加確定了他就是那一人。
刀疤陳,相傳生於順天府,隻是幼兒時期隨波逐流,與母親流亡於韃靼東部一小部落內,從小受盡了欺辱,十五歲那年,母親去世,他一夜之間怒殺韃靼東部一時三人,搶得部落裏唯一的一把精金長刀,從此反出韃靼東部,在草原上飄蕩五年有餘,受到各部落的圍剿卻始終不死,憑借一柄精金長刀,以及自創的回轉刀法,反而殺敗草原一十三部所有勇士,最終偷回大明境內,西北刀客以他為尊,隻要提及刀疤陳三個字,無不乖乖奉上買路錢,在西北一帶名望甚大,近幾年,已在江湖少有出麵,平常也受山匪刀客供奉,想不到,這次趙林居然請得他出山擺平此事,於李掌櫃來說,實在是大不妙。
風沙越來越大,雙方數百人站在風沙中也頗為難受,三位捕快入得亭來,領頭的王捕頭深看了李大掌櫃的一眼,又對刀疤陳擺了擺手,笑道:“這樣吧,李掌櫃的,此事我已近跟趙掌櫃的商量過了,就在通天城最大的天下酒樓,大擺四十九座宴席,邀請雙方兄弟和城主等人,擺明要平平安安做生意的宗旨,再給對方傷亡的兄弟一人賠個五十兩紋銀致歉,您看怎麼樣?”
恰逢此時,刀疤臉終於不再閉目,那雙眼猛地睜開,看樣子也在詢問李掌櫃的意見,李大掌櫃一言不發,隻是死死地盯著桌麵,若是這次他服了軟,以後在通天城做生意,便先弱了他趙林三分,長此以往,要不了多少年,自己這世代家傳的產業,也得拱手讓人,他哪裏能接受!?
但刀疤陳近在眼前,那渾身散發出的殺機不會騙人,這樣一個以一擋百的煞星坐鎮在此,自己的人更是絲毫沒有勝算!
艱難的抉擇,刀疤陳眼見李大掌櫃久不說話,作勢就要起身,李大掌櫃頭低得死死的,盡量控製自己不去看那刀疤陳的眼睛。
就在此時,門外的小廝一聲大叫:“來了!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