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七月流火(1 / 1)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每當農曆七月黃昏,一顆名為“火”的星星出現在西邊天空時,暑熱開始消退,到了九月天就涼了,要多穿衣裳了。

相較於前幾日熱的叫人發昏的天氣,今日氣溫尚可。但是身子依然還是綿綿軟軟的提不起勁兒來。但是虛歸虛,這飯總還是得吃的。樹夾炎風路,行人正午稀。天上的毒日頭耀得叫我幾乎睜不開眼睛,我藏身於草叢中,等待著獵物現身。

我是一條藍蛇,又或許稱之為南蛇。我通體天藍,十分漂亮,但我美則美矣,卻是個可遠觀不可褻玩得主,因為我有劇毒。

原以為因此我南蛇一族便可以在山中稱王稱霸,哪曾想名氣太盛,傳到了皇帝耳朵裏,皇帝下達命令,派人大肆捕殺。捕去幹嘛呢?人類會以我族之首合成毒藥,並稱之為“藍藥”,毒性極猛,服藥者須臾即死。也正因如此,我南蛇一族死的死傷的傷,下場慘絕人寰。心中雖有怨恨,卻又無可奈何。

據我的遠親五步蛇所說,曾有一名叫柳宗元的凡人為他五步蛇一族寫過篇名為《捕蛇者說》的文章。

文章通過捕蛇者蔣氏對其祖孫三代為免賦稅而寧願冒著死亡威脅捕捉毒蛇的自述,反應中唐時期勞動人民生活悲慘,揭露封建統治階級通過苛稅對勞動人民的壓迫和剝削。

五步蛇一族聞此文章後大怒,你們生活悲慘憑什麼來捕殺我們!就因為我們咬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不來招惹我,我又怎會無故咬你?

五步蛇一族雖同樣死傷慘重,但也不及我南蛇族來的嚴重。南蛇一族天性高冷,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傷人。不像五步蛇那懶貨,你敢動小爺,管你善意惡意,打擾小爺睡覺就是不對,咬了再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因為天性的不同,造就了兩種結局。五步蛇仍然橫行於世,南蛇卻瀕臨滅絕。

不過那卻是極久極久以後的事了,久到現在的我望不可及。

細微的草動聲引起了我的警覺,這聲音像是有人類來了。這荒山野嶺的人煙稀少,野獸蛇蟲奇多。這裏又是山腰,能爬上來的絕對是個高手,我還是不要惹他,安安靜靜的趴著不要動,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好了。

趴了一會兒,我終於還是沒忍住,雖然我隻是一條漂亮的小蛇,但我也是一條有好奇心的漂亮小蛇。幸福學認為,人的本性是不滿足。好奇心就是人們希望自己能知道或了解更多事物的不滿足心態。

隱在草叢裏慢慢的遊動,身體十分柔軟且有韌性。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身上藍色的鱗片在略微刺目的日光下正閃閃發亮,小小的腦袋上可以看到鮮紅的信子一伸一縮,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目光。毫不自戀的想想,我當真是可愛極了。

我半豎起身子,腦袋往前探了探。

那人身長八尺,身著一襲淡黃錦服,滿頭烏絲被玉冠束於頭頂,一對漂亮的丹鳳眼格外引人注目。此人為雄性,我年歲尚小,暫不能分辨此人美醜,但看著並不招厭,估摸著也不是那大奸大惡之輩。他腰間掛一吊墜,方形鏤空,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通透無暇。說是玉吧,又少了那麼些柔和。說是銀吧,它偏又是剔透的。鏤空處環了兩股銀色絲線,最後並成一股,有小小的彎月型透色玉石作為點綴,再往下則是銀白色流蘇。他麵色尚算柔和,手持一柄騷氣折扇。扇骨為墨色,扇麵為桃紅,有耀眼的金箔點綴。

看此人裝扮應當是富家子弟,怎會孤身來此?實是不解。

我正欲離開,那人卻忽然向我藏身之處行來,我一驚,不敢亂動。此時白芷花開正好,繁花叢叢,他應當是瞧不見我的。

不過世事無常,那少年折扇一收,往腦後衣領裏一插動作行雲流水半點不含糊。

眼看他的魔爪已然向我伸來,心下的慌,蛇信子不自覺的吐了吐。這下子,就算那人是智障也知道我的存在了,真是蠢上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