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難得有人寫書信。
牢頭繼續說:“論關係,我們倆是兄弟,我十八年前拜老餘頭為幹爹。”這是倒是新鮮事,若要認真,得叫他一聲哥哥。
我哼一聲問:“你母親還健在嗎?”牢頭隨口回答:“健在。”
那就算了,這門浸泡在血腥中的親戚關係算是煙消雲散。
由於我問得突兀,牢頭答完,愣愣呆望我幾秒,又開口說下去。
“老餘頭正在新加坡追查五億貼花的下落,他懷疑是一個叫‘老秋’的人,獨吞了五億貼花。”
完全一派胡言。
不過,‘老秋’這個外號式的名字是條新信息,會不會是代表那隻看不見的手?
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我嘲諷望著牢頭問:“你認為書信上內容真實嗎?”說不定信都是假的。
滿世界都以為老餘頭已死掉,他急忙從隱身處裏跳出來,宣布自己是裝死,普通人都沒蠢到這地步。
何況老餘頭是個老千!
牢頭被我問愣住,急忙反問道。
“你也認為是老餘頭拿了五億貼花?”
我‘嗯’一聲表示認定。
牢頭撓撓腦袋費神問:“老餘頭為什麼要寫這封信?”他看上去更像一介武夫,智商不會太高,連他都能問個為什麼,這封信就大有問題。
“你帶信來了嗎?”我嚐試著問。
沒想到牢頭還真帶在身上,把信拿出來給我。
抽出信封裏的信紙,我心裏咯噔一下,就憑信紙的樣式都能確定是老餘頭寫的書信。
我父親這輩子廉潔公正,唯一做對不起公家的事,就往家裏私自拿信紙,做為我學習用的草稿紙。
書信正頁頭上,就是我父親單位的名稱,現在這種信紙已非常少見。
我仔細看看,筆跡是老餘頭的,歪歪扭扭很醜,寫字先重後輕的毛病沒改。習慣的錯別字仍然還在,比如‘我’字,教了他許多遍,還是會忘記寫下最後那一撇。
信中大致內容和牢頭口述一樣,另外老餘頭信中說裝死迫不得已,有人對他進行暗中追殺,具體原因沒說明。
書信從頭到尾沒有提到我。
老餘頭不會愚蠢,唯一的解釋,他是在放煙霧彈迷惑人。
想迷惑的對象會是誰?
搞清這個問題,就能得知老餘頭的企圖。
我把書信還給牢頭,開口說:“老餘頭信任你,才寫信給你,同樣是幹兒子,他在信中提都不提我。”先測試一下他的反應。
牢頭出乎意料哼哼說:“算了,信任我?你每個月都有十萬塊錢花,我問他要一萬塊錢都推三推四,你說他更信任誰?”說到這裏偷看我一眼,不好意思糾正之前說法:“我現在才明白,他就信任自己。”
後麵兩句話表明,他已經得知,我被老餘頭陷害。
“老秋是誰?”我問到。
牢頭撓撓頭,猶豫望著我,心裏估計在掙紮要不要告訴我。
我站起來聳聳肩道。
“不能坦誠說話,合作的基礎不存在,我們可以分手了。”
牢頭慌忙做個要我坐下來的手勢,嘴裏忙不迭說:“兄弟別誤會,我不是不坦誠,怕你什麼都搞清楚,拋下我,不帶我玩。”原來有思想顧慮。
看來牢頭手裏有大材料,先穩住再說。
我不慌不忙坐下笑道。
“我倆雖然第一次見麵,但都做過老餘頭幹兒子,關係上要比別人進一步,我怎麼會對你做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牢頭下定決心般一拍大腿道。
“好,我就一五一十全告訴你。”
一九九二年,牢頭因傷人罪被判入獄三年,與老餘頭關在一個號子,那時,老餘頭已坐了兩年牢。
我打個手勢阻止牢頭說下去,吃驚問:“等等,到一九九二年,老餘頭才坐兩年牢,你能確定?”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二十年’的說法又是個謬誤。
當牢頭肯定點點頭,證實確實是個謬誤。
我是2000年認識老餘頭,就是按2000年算,他坐牢年限都沒超過十年,何況?
這個不是重要,更重要是讓牢頭講下去,我趕緊打個手勢,讓正在發愣的牢頭繼續講。
牢頭接著講。
在號子裏,老餘頭是牢霸,牢頭身上頗有幾斤力氣,進去就挑戰老餘頭,結果幾個回合交手下來,牢頭被老餘頭打趴在地。
在老餘頭的指使下,號子裏其他犯人落井下石,打得牢頭跪地求饒才罷休。
老餘頭會武功?
我將信將疑打量一下牢頭鐵陀般的身軀,真想開口質疑,但是憋口氣硬是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