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雲子衿已經在山上住了七日,這七日之中倒有大半在與墨曉蕾談音弄曲,無論是在青靈的玲瓏水道,還是在各處險峰奇境,甚至青靈著名的“囚妖窟”,以及正在進行內部布置的“鎖妖塔”,隻要能看見二人的地方,一定有音樂相伴,也一定有墨曉蕾的笑聲。對於兩人平素交談言語極少,沒法給人提供談資的袁淩芳和秋夕煙都好奇不已,倒是花婆婆在那日雲子衿讓玲瓏水道百花齊放之後,一直沉默不語了。
雲子衿在青靈的第七日便是除夕。
偷懶了七天的墨曉蕾終於還是被蘇嶠逸抓去認認真真做掌門,給門下弟子分派各種禮物,召集一眾在青靈的子弟給長老們拜年,等等。蘇嶠逸告訴雲子衿:“今天,墨掌門不出借。”雲子衿於是就得自己在墨曉蕾的書房裏等著。
讀了一會墨曉蕾的藏書,眼見天光放亮,雲子衿站起身,先立在書桌前,寫了一副春聯讓袁淩芳貼在門外,後又幫袁淩芳和秋夕煙各寫了一副春聯送她們,接著又讀了一會書,吃過袁淩芳和秋夕煙送來的秋晨露,墨曉蕾竟然還沒有回來。
雲子衿隻好繼續坐在墨曉蕾平素最喜歡的逍遙椅上,慢慢讀著墨曉蕾書房裏的書,這裏一半書是墨曉蕾師尊的,雲子衿看見瀟灑的三個字“白鬆隱”便會想到自己師尊澹台衡鈞藏書裏,也有好幾本寫著這個名字,但都是題贈。
從很小他就知道師尊有個好友在青靈,名叫白鬆隱。因為太虛天音人極少,師尊大多數時候都是與他說話,於是他經常聽到白鬆隱,知道是師尊在人間最好的朋友。在還不懂事的時候,他曾經問過師尊自己是否也可以有這樣的好友,師尊當時想了想,含笑告訴他,他將來能自己自由出入太虛天音之後,就去看看白鬆隱的弟子,如果那時候他覺得白鬆隱的弟子可以與他做朋友,那就跟師尊一樣交一個青靈門下做朋友,因為太虛天音與青靈有太多瓜葛了。然而,從他能夠自由出入太虛天音之後的很長時間裏,他都沒有來青靈,一來那時候白鬆隱還沒有弟子,二來,他一直在忙著為人數極少的太虛天音選拔弟子,到現在為止,他也沒尋到一個自己的弟子。就像他的師尊,曆時千百年,才隻有他和顏英博兩個弟子,太虛天音對天賦的要求實在太高了,有時候他都在想,何不將太虛天音隱於各武林江湖門派?後來他行走江湖才知道,以太虛天音門人的天賦,鑄就了太虛天音門人的性子,這樣的性子是絕對不適合放在江湖之中的。就像他,茫茫人海尋一個弟子都難,更何況交朋友。所以,白鬆隱了弟子之後,他也沒有來過青靈,他不想太早讓自己失望。
如今,他終於來到了青靈,原本以為與墨曉蕾可以做做朋友,但自從雪湖泛舟,與墨曉蕾的關係越來越親密,他知道自己師尊的故事就越多,他就越覺得當年師尊羽化之前曾經要求他照顧白鬆隱在人世間的唯一弟子,實際上就是想讓他們兩個成為一對。
在他還是少年的時候,他就沒有想過與任何女子有所瓜葛,因為那時候,他一心隻想修成太虛天音的最高境界,成為天仙。後來偶爾行走人間,看盡了人間的生死離別、愛恨情仇,覺得曆時千百年,也不過夢一場,並不想糾纏終究會麵對的離散。也許正是因為兩位師尊的暗中芊綿,即使他已經成仙,但他終究還是見到了墨曉蕾,甚至想著為了她留在人間。
有時候他會想,難道兩位師尊之間有著不能言說的牽連和不能圓滿的情感?所以白鬆隱臨到即將成仙還壓製自己真靈培養墨曉蕾,所以師尊澹台衡鈞臨了還要讓他一定要來看看白鬆隱的弟子,前一個問題他問過自家師尊,自家師尊含笑說,其實墨曉蕾是自家師尊選的弟子,讓白鬆隱生磨硬纏去的。也就是說,墨曉蕾其實原本是他的師妹,隻不過,是他還沒機會認識,就變成別人弟子的師妹。
現在與墨曉蕾如此親近,他的確認同師尊的看法,墨曉蕾其實應該是太虛天音門人才對,墨曉蕾那性子就是太虛天音門人最需要的。想到這裏,不禁想起雲清塵,雲清塵若是墨曉蕾的性子,那也就不會讓他們擔心了。當初安慰墨曉蕾的時候,說是自己妹妹,同樣姓雲,不過是可巧而已,實際上雲清塵並不是他妹妹,隻不過,他從小將她當做妹妹罷了。
一邊讀書,一邊浮想,屋子裏愈發安靜,靜得已經能聽見窗外雪花紛紛落下的簌簌之聲。袁淩芳和秋夕煙悄悄進來給他換炭火,斟茶,送點心,雲子衿都沒注意,等到他感覺到殺氣的時候,一把長劍已經到了他的咽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