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狹隘(2 / 2)

眼睜睜的看著白敬豈一點點的消失,李初一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他有個厲害到敢於天鬥的師父,他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學了很多別人做夢也想不到的本事,他身處人世卻總有種俯瞰世人的感覺,哪怕對方的道行比他高實力比他強也是如此。

在他眼裏,世人無論高低貴賤都是一群懵懂的可憐蟲,一個個要不安於天命,要不就是拚了老命的想要逆天而行飛仙長生。可他們並不知道仙界的真相,並不知道三界根本不是他們所想的那個樣子的,他們再怎麼掙紮再怎麼超脫,也終究不過是某些人手中的玩物。

時間一到,塵歸塵土歸土,任你牛|逼蓋世還是苟延殘喘,最後都不過一捧黃土。

都說知道的越多,越感覺自己渺小。可同樣的,一個人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產生優越感。

哪怕明知道自己不是全知全能的,可看到身邊的一個個懵懂形骸之時,優越感還是會不由自主的產生,這是不可避免的。

李初一也是如此,所以很多時候有意無意的,他看人待物總有些俯視的目光。

可這一刻,那種狗屁的優越感蕩然無存,無能為力的頹喪感再次襲來,他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渺小,也隻是滾滾紅塵裏微不足道的懵懂一員。

人,在一點點消失。

他,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毫無辦法。

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傳音,可看著他的臉色,滄海一生的白敬豈哪能猜不出他在想什麼,不由的灑然一笑。

“孩子,不要再為老夫費心思了。你能在化道的波及中無恙,已然是天賦異稟,是上天保佑了。老夫化道於今日,乃至命之所定,能救下你還卻葉峰主之恩,老夫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你快些退走吧,化道會產生什麼變故老夫也不明了,若是等下再傷了你的性命,那老夫的死可就不值了。”

淚水一滴滴的落在胸前。

朦朧雙眼,李初一死死盯著白敬豈的臉。

這張他以前看一眼能膩歪三天的老臉,此刻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可愛。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將這張老臉永遠留住,他不像讓它消失。

李初一很想問問他值嗎?

為了報恩,就舍棄性命去救一個自己很討厭的人,這,真的值嗎?

但他沒有問出口。

因為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對白敬豈的一種侮辱。

但這個問題頑疾一樣的糾葛在他心裏,他迷茫著,感覺心裏似乎有些東西碎開了一道裂縫。

這個問題的答案原本他是很篤定的,換成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嗤之以鼻。

拿命去救一個討厭的人?

呸,傻子才幹呢!

他也很講義氣,但何為義?

兩肋插刀,左右兩刀中間的那一點,代表的是血,是過命的交情。

為了義,他可以為李斯年挺身。

為了義,他可以為小禍鬥而翻臉,為餘瑤而執言。

但這些人都是與他有關係的,是與他有交情的,是那一點裏的一部分。除此之外的東西,無論是誰是什麼身份,都統統與他無關。

可今天,白敬豈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他義這個字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那麼狹隘。

義字不僅僅是兩者之間的關係,中間的那一點還代表著承諾,以及承諾所帶來的責任。

為了恩義,白敬豈舍命救他。

為了忠義,周圍多少太虛宮弟子舍生忘死,不惜自爆道果換取同門的腳步邁進的再快一點,傷亡的代價再小一點。

這在以前的李初一來看是很不可思議的,他也會拚命,但他也惜命,他的命隻會為自己、摯友以及所愛的人而拚搏。

為了其他人,尤其是宗族門派這種不過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建立起的一種虛名噱頭,他才不會為了這種東西把命搭上呢。

天塌了自然有個高的人頂著,小爺個兒矮人瘦,犯不著跳著腳的充大頭。

可今天他才恍然發覺,人不為己固然天誅地滅,可人人為己,那也是地滅天誅。

如果每個人都狹隘自私,那總有一天,個兒高的人死絕了,隻剩下趴在地上裝矮子的自己,那天,還是會砸在自己的頭上的,砸在孤身一人、無可求助的自己頭上。

就如今天的白敬豈一般,如果他也與自己一樣,因一己私怨而產生了遲疑,哪怕懈怠一點,自己的命也就沒了。

道士常說,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李初一一直想當君子,所以向來很講義氣,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可現在看起來,他,終究還是有些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