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畫像,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放進木盒子裏,蓋好,雙手奉上:“這位夫人,您真有眼光,恭喜您得到了這件至寶。”
女子已經將二十萬兩銀票放在桌麵上,這會兒,她抬起左手,拿手背抹了抹眼淚,聲音沙啞得厲害:“多謝鬆崖先生,老身告辭了!”
而後,她接過細長的木盒,單手抱在懷裏,轉身走出去。
院長,也就是鬆崖先生,卻是一怔,驚訝地看著她的背影:她怎麼會認得他?這般曼妙優雅的女子,他若是見過,應該會記得才是啊,但他對她卻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她的背影是不是有些熟識?似乎在夢裏經常看到……
難道……
他心頭大震,難道她是、她是……但這怎麼可能?她已經失蹤了三十年,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幾十年來沒有她的任何消息,世人都相信她已經香消玉殞……
可是,她的風姿與背影,與他記憶中的一般風華絕代……
“師傅,您怎麼了?拍賣結束了,咱們還有收場呢……”徒弟在旁邊叫道。
他回過神來,突然像瘋了一樣衝出去,人群正在離開,門裏門外還是擁護著的,他好不容易擠到外對,哪裏還有那位夫人的身影?
就像夢裏一樣,她無聲無息地來,無聲無息地去,隻留下無限的美好與遐思。
她到底是誰?從何而來?往何而去?
鬆濤書院附近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裏,停著一輛普通的軟轎,黑衣女子上了轎子,轎子起動,盡挑著最偏僻的路線走。
轎子裏,黑衣女子打開木盒,輕撫著那幅卷起來的畫像,低喃:“墨清,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沒有什麼能讓我們分開……”
這個世界很大,但於她,這個世界不過就是她與他罷了。
轎子行了大半個時辰後,停在一條清靜的小街盡頭一棟三屋高的小樓裏。
黑衣女子下了轎子,給轎夫賞錢後,走進小樓,將門關好,上到三樓。
這條街是一條很古老的街道,據說曾經是先朝城中心一條繁華的小街,隻是到了本朝,京城變遷,這條街就沒落了,住在這裏的都是一些先朝的遺老遺少,既不接受現實,也無力改變現狀,便整日將自己關在屋裏,活在記憶之中。
所以,這條街簡直跟死街死的,很對夏墨清的脾性,而這屋小樓舊歸舊,視野卻極好,坐在三樓的閣樓窗前,幾乎可以看完整個京城,特別是京城的皇宮、城中心、繁華區域,盡收眼裏,也是作畫的好地方。
夏墨清就在這裏創作了很多描繪這個城市的作品,而她也有幸被他帶到這裏,與他一起看城景,畫城景,這裏是她和夏墨清的秘密基地之一,世人並不知道這個地點的存在。
她將他的畫像展開,掛在牆壁上,取下帽子,露出雖然年邁,輪廓和五官卻仍然好看的臉龐。
“果然是你。”一個清雅動聽,卻泛著惆悵的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來,“除了你之外,沒人會把那幅畫看得那麼重。”
女子身體微微一僵,轉頭,舍微公子不知何時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她轉身,背對著他:“我已經是死人了,你回去吧,什麼都不要說。”
閣樓隻有一扇小窗,今天陰天,屋裏的光線更是昏暗,她的臉龐始終不那麼清晰,更顯得不真實。
“你不是死人。”舍微凝視著她,“你假裝自己是死人,但你其實一直都在活著。”
女子微微歎氣:“但我的心已經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
舍微道:“你就那麼愛那個男人,愛到不惜……拋棄我?”
女子搖頭:“我愛那個男人沒錯,但是,我並未拋棄你,我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長大。”
舍微道:“但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他。”
女子道:“原諒我吧,我已經盡力了,他死了,我還活著,這於我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我聽說,沒有女人不愛自己的孩子,”舍微緩緩道,“女人都願意為自己的孩子放棄一切,犧牲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女子的身體又是微微一震,顯然有所動容,動了動唇,想說什麼。
但舍微馬上又接著道:“但你愛別的男人勝過愛我,是因為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嗎?”
他看不到的女子的臉上,鬆了一口氣,一副“幸好”的表情,幸好她剛才沒有馬上接話,要不然就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