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肉肉在她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很快睡著了,打著可愛的、微微的鼾聲。
她還在輕哼著,邊吻著肉肉的臉頰,她很慶幸,慶幸自己在肉肉還是個單純的孩子時遇到他,慶幸自己還有時間和機會去保護他的純真,不讓他遭受到諸如香香那樣的傷害,不讓他的心靈被汙染成那樣絕望的黑色。
待肉肉徹底睡熟以後,她才抱著肉肉回房。
她沒有點燈,她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對房間也很熟悉,不需要點燈也能走到床邊。
有人潛伏在黑暗裏。
她沒有在意,因為房間裏本就住著一隻妖怪,她以為那也許是妖怪的氣息。
但她錯了。
一把尖銳的東西抵在她的後頸,香香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別輕舉妄動,要不然這孩子出什麼事兒,我可不敢保證。”
夏雨琳身體微微一僵:她竟然潛進了這裏?不過也難怪啊,她將葵園的護院都叫去冰庫那邊抓人了,葵園現在守備空虛,那些搜兵也不會想到凶手會跑到偵探的屋裏,她這裏反而算是比較安全的。
不過,凶手自動找到偵探,同樣沒有活路啊,香香到底想做什麼?
她隻是有點驚訝罷了,並不慌張,淡淡地道:“我將孩子放下,然後我跟你走,你可以以我為人質,也許能有機會逃走。”
她並不是想幫香香逃走,她隻是想保護肉肉,誰也不知道一個被追得走投無路的凶手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即使這屋裏還有一隻妖怪守著,她還是不敢拿肉肉的安全來冒險。
香香輕笑:“你希望我能逃脫嗎?”
夏雨琳道:“我已經聽十小姐說了你的事情,心情很複雜,既希望你沒事,又希望你受到懲罰。”
香香道:“你在同情我?”
夏雨琳道:“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我同情你,所以我不敢同情你,我隻是想,你為什麼要殺害無辜呢?如果你該找誰就找誰,那就沒什麼事了。”
香香輕笑:“自己造的孽,隻會自己承受,不會連累自己的親友?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啊?我也希望我一個人倒黴就行了,不會連累我那無辜的母親和肚裏的孩子,可是呢,這世上真沒有這麼好的事情啊!一個人造下的罪孽太重,報應也會更重,這才是天道啊!”
夏雨琳無法反駁她,也不想反駁她,絕望痛苦的是香香,不是她,她不管說什麼大道理,都隻是偽裝道德家罷了。
她隻能問:“那你現在想怎麼辦?殺了我報仇?還是通過傷害這孩子來報複我?”
香香還是微笑:“我逃不了的。我若是被抓住,下場一定很慘,我已經落入過夏夫人的手裏一次了,我不會再讓自己經受第二次這樣的恥辱和折磨。事到如今,我就算殺了你,也隻會讓夏家人得意罷了,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現在來找你,隻是為了告訴你一句話。”
雖然她說不會殺了自己,但夏雨琳卻覺得很不妙:冷血凶手對偵探說的最後一句話,往往不是什麼好話,一般都是“你以為你已經……,但其實……”,這“其實”後麵的內容往往會否定和顛覆偵探之前所有的努力與認知。
她現在就覺得心裏發毛:“說吧,我會認真記住的。”
香香微笑:“你以為你已經解決了問題,但其實,一切才真正開始,而你,已經沉陷其中,再也逃不掉了。”
夏雨琳心裏一顫,果然就是這句話啊……
忽然,利刃割破血肉的低沉的聲音,傳進夏雨琳的耳裏。
夏雨琳瞬間嚇得幾乎停止了呼吸:“香、香香?你、你在做什麼……”
身後傳來香香倒在地上的聲音,重重地撞擊著她的心髒。
她覺得呼吸異常困難,身體似乎都不能動了,全身都在冒汗,可她必須要動……
努力著,她艱難地放下肉肉,艱難地用擅抖的手敲打火石,點了很久,手指都被打到和燙到了好幾次,才最終點燃了油燈。
“喝……”看到地麵上的情景,她倒抽兩口冷氣,用力捂住嘴巴,背部抵著桌子,不讓自己尖叫和失控。
地麵上,香香的脖子被劃開了一條口子,鮮血汩汩,身邊是一把染血的匕首,她的表情很平靜,美麗的眼睛睜開,眼裏滿是笑意,唇邊也滿是笑意。
她是割喉自殺的。
這樣的笑,也許是“終於解脫了”的笑,也許是“一切才真正開始”的笑,令夏雨琳感到驚恐,又感到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