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卷著被子靠在床上發呆,他足足花了三天才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雖然挺感激老天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但理智上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重生的價值,他既沒有血海深仇要報,也沒人欠他的要還,上輩子雖說日子過得磕絆波折,但起碼大方向上還算順遂,手段是下作了些但人到中年掙了一份豐厚的家業,無妻無子卻從不缺各色美人曲意奉承、小心討好。相比絕大多數人來說,周佑覺得自己過得不錯,從最底層摸爬滾打起來到一方霸主地頭蛇,外人心裏就算再說髒臭再瞧不起他,見了麵不也得小心賠笑,看他的臉色過活。
手機放桌上嗡嗡地,從早上響到了現在,大有你要不接我接著響的意思。周佑被吵的腦仁疼,揉著腦袋瞟了一眼,是秦濤打來的。
周佑是秦濤兒子,是秦濤應酬時逢場作戲搞出來的意外,女方死活不要,秦濤沒辦法,就把他寄養在鄉下獨居的表姨家。周佑十三歲時,表姨病死了,把他送了回來。
秦濤本身就覺得這兒子來的不幹淨,見到周佑後更覺得他畏畏縮縮,渾身上下都透著小家子氣兒,上不得台麵。
後來周佑被送到了寄宿學校,幾年都不回來一次,兩人聯係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出來。
周佑嘴角嘲諷一笑,這次居然打了這麼多電話,怎麼個回事?!
周佑歪著腦袋想了想,就皺了眉頭。不行,年代久遠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接起了手機。
“......有事?”
“......”那邊一片靜默,似乎沒料到突然接通了,秦濤拿著電話頓了兩秒,氣地渾身顫抖破口大罵:“你還敢問我有事?!周佑你他媽是不是賤,你明知道後天就是秦離的拜師宴,你今兒捅出這事兒是想惡心誰?啊!”
周佑:“......”
秦離?什麼事兒?
秦濤深吸一口氣,道:“你去外麵打聽打聽,現在誰不知道秦離的哥哥周佑,男女關係混亂不堪,管不住自己的褲腰帶。好嘛,連女幹生子都找上門了。周佑我告訴你,我秦家血統容不得汙點,你帶著你的小野種,趁早給我滾出秦家。”
周佑拿著電話正思考著眼前是個什麼狀況,突然腦子脹地生疼,所有的記憶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
上輩子,十三歲的他從鄉下到了城市,傻裏傻氣地什麼都不懂,很快被紙醉金迷糊了眼;他使盡渾身解數,鞍前馬後地追隨者那一群肆意張揚的少年少女,卻不想在他們眼中他是徹頭徹尾的笑話,他們以逗弄他為樂;他以為自己姓秦,實際上他姓周。
突然有一天,那幫少年少女提出要幫他過生日,他有些受寵若驚,以為終於成為他們的夥伴之一,便開開心心地跟著他們走了。他們帶著他去了一幢空別墅,把他反鎖在一個屋子裏,屋子裏還有個被扒光的小姑娘,眼睛上綁著布,嗚嗚地哽咽著。
他嚇壞了,急忙拍著門,求他們放他出去。他們說,周佑,別給臉不要臉啊,你撒泡尿照照自個兒,就你那模樣,要是沒我們,你這輩子說不定連女人什麼味兒都不知道。哥兒們姐兒們是看得起你才給你這機會,識相點兒。然後門外哄堂大笑,從門縫那兒滾進來一個粉色的瓶子,沒一會兒屋裏充滿了甜膩氣味。
這事兒在周佑身上貼上了抹不去的烙印,教他認清了現實,也教他心裏逐漸扭曲。他把這不堪的回憶埋在心裏深處,不想再提起,卻沒想到有了孩子。
秦濤說,那小姑娘才十七歲,發現的晚,沒法打。那邊不要,孩子現在在慈愛孤兒院。
周佑想,上輩子他是怎麼做的呢,他覺得孩子是他那段荒唐事的縮影,是恥辱,他不想也不敢見那孩子。
大概是報應吧,上輩子喪盡天良的醃臢事幹的太多,十來個情人竟沒有一個能留上種。周佑一過中年,便開始遺憾,開始想那個孩子。
死後,樹倒獼猴撒,屍體就隨意扔在村口的廢小學裏。周佑名聲不好,任誰路過都濺著唾沫星子啐幾口,沒幾天天熱了,村民受不了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才張羅著拉出去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