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世界美術經典6(1 / 3)

第二章世界美術經典6

《宮娥》

17世紀時,西班牙宮廷以優厚的條件請了一批畫師,專門來描繪宮廷人物肖像和皇室的重大事件,使得繪畫從為宗教服務轉向為宮廷貴族服務,這時期先後出現了兩位著名畫家——委拉斯開茲和戈雅。委拉斯開茲是一位現實主義畫家,他是那個時代最有光彩的畫家,離開他,就無法想像那個繪畫的黃金世紀。他的筆下常常出現皇家貴族們傲慢與貪婪的形象,曲折地揭露了統治者的昏庸與腐朽。而對宮中下層侍從、宮女和被貴族當成玩偶的殘廢者以及一般平民,卻給予深切的同情,反映了他們的智慧和品德。

委拉斯開茲在晚年創作了兩幅著名的作品,一是《紡紗女》,一是《宮娥》 (又名《美尼娜》,即宮女的意思)。從17世紀50年代起,宮內的職務使畫家整天忙碌不堪,經常不得不放下手上的繪畫去接受意外的裝飾任務。他既管國王府邸的室內布置,又要組織宮廷的慶典活動。 《宮娥》一畫是他任宮廷總管後忙裏偷閑完成的精美畫幅之一。

福柯認為委拉斯開茲的《宮娥》是古典知識型的一個絕妙圖解。 《宮娥》這幅情節性的室內群像畫描繪了真實的西班牙內宮生活場景和曆史人物。變幻而統一的光線,豐富而又和諧的色彩,是典型的圖繪風格的名作。同時,這幅畫也具有特殊的曆史意義,就像在塞萬提斯筆下,神話的真理和日常的現實不斷地交織在一起,在委拉斯開茲筆下,這幅畫是自然與其反映的結合點,是散文與詩的結合點。

曠世傑作

《宮娥》這幅畫在1656年剛完成時題名為《國王之家》。畫的是委拉斯開茲在畫室作畫時的室內一瞥:中央的小主人公——國王的女兒瑪格麗塔剛進入這間畫室,前來觀看委拉斯開茲為其父王和母後畫肖像。周圍有宮廷侍女護擁著,背景深處有一扇門,光線似乎從這一扇門外透入室內。在這間顯得雜亂擁擠的畫室裏,畫家有意把入室的宮女擺成隨意的位置,好像這些人物是偶然走進畫麵的。他在前景右側畫了一個侏儒宮女和一條臥地而坐的大狗,最右側有一個小侏儒正伸腿去踢那條狗。左側在小公主身旁的宮女正蹲下來給公主送上一杯水。在小公主左手一邊的一個小宮女,手提撐裙欠身地向她請安。後麵還有兩個次要人物,即宮內的侍從,似乎在說著什麼。

委拉斯開茲以薄而淡的筆調表現了小公主身上那個玫瑰色撐裙,質感分明,顏色鮮豔。金黃色的頭發襯托出她的嫩臉上幾根淡淡的青筋。她似乎先看了看畫麵,然後再側過臉來瞧瞧畫外遠處被畫的父母親。我們從背景牆上掛著的那麵鏡子裏看到了國王與王後的上半身影子。畫家本人也入了畫,他站在大畫布前,整個大半身被畫得很清楚。幾雙眼睛的視線都投向畫外,使觀者產生了聯想,從而也擴大了繪畫的空間。

再從色彩處理與光暗表現上看,畫上的背景陰暗部分是灰褐色。後麵進入強光的敞門處,用的是象牙白。這使畫麵中景的小公主的頭發與裙服受到光照,有利於委拉斯開茲把大撐裙的絲織品的質感與細巧的做工明顯地展現出來。她身旁兩個宮娥的衣著顏色較暗淡,左邊是青灰色,右邊變為鼠灰色,而靠近前景的那條狗是富有暖意的赭黃色。其他人物,由於屋內光線不足,都是暗黃或暗綠色。凡承受光線的地方,色調稍亮些,銀灰色隨環境而出現。因此,全畫仍以小公主身上的顏色為中心。委拉斯開茲身上的色彩最深,其餘和諧統一,相得益彰。

在這幅畫上,所有形象都是真實人物,沒有一個虛構的形象。即是說,這是一幅多人物的情節性的肖像畫。不管怎樣,委拉斯開茲是以現實生活為典型來概括處理這個場麵的,充分顯示了這位現實主義大畫家的寫實功力。

《宮娥》的真相

通過與宮廷肖像畫的豪華風格的慣例決裂,通過發現一幅畫中畫(就像莎士比亞在《哈姆雷特》中設計的戲中戲),委拉斯開茲敞開大門,讓戶外的空氣和陽光進入陰沉昏暗的宮殿,由此,鮮明地展示了一種除塞萬提斯之外典型的西班牙傳統(這種傳統就是人的兩重性和混合了人的夢想與人的現狀的傳統,就是洛卜·德·維加的傳統——“對我來說,大人物和普通百姓在我的夢中混合出現時,他們是同等的”),為此,他把我們請出了皇宮的圈子。

泰奧菲勒·戈蒂耶站在《宮娥》前曾問: “這幅畫在哪兒?”這件作品立體感極為強烈,人們感到能在其中行走,從鏡中形象到畫中形象,就像穿過一個真實的房間,走進那些特有的空氣和光線籠罩著的人物之中,毫無中斷的感覺。然而,這與抄襲的、照相式的自然主義毫無共同之處。委拉斯開茲在最平凡的事物中捕捉到存在的詩意,他從自然中抽出魔力,從現實中抽出夢想。

當委拉斯開茲這位大師描繪國王和王後(人們從背景處的鏡子裏窺到了他們模糊的影像)時,小公主及其隨從進入了他的畫室,然而這件事並非真正的題材。真正的題材是光線,光線在人體上跳躍著,使它們既具有這種真實的存在性,又具有幻想或夢想的非真實性。

問“這幅畫在哪兒”,這就不僅僅是感覺到這幅畫的空間和光線以及這個大廳的空間和光線間的連續性的問題了。這不再是到這幅畫之外尋找真正的題材的問題了,根據鏡中的影像,在畫外的地方,在畫家視線注意的那一地點,本應當安排國王和王後,但我們也就處在這同一地點,因而我們這些觀眾侵占了他們的位置。這就是對畫家把我們事先列入其中的驚人之處,因為如果人們用一個真實的鏡子取代那個有著畫出來的國王和王後的模糊影像的鏡子,那麼出現在它之中的就會是在這光線之網中的被捕捉到的我們的形象了。

從三處光源出發,構成這幅畫,委拉斯開茲使他的每一個人物成為一種顯現的幻影;這三處光源是:前景上從右側窗戶投射的光,中景處從女仆和侍衛身後的第二個窗戶投進的光,最後還有背景中的門帶進來的強光,在這強光之上,鮮明地顯示著逆光站著的王宮主管。因而形成了三處光區和兩處半明半暗區的交替出現。

從小公主閃光的金發開始,所有色彩像泛音一樣配置在畫麵的這個部分裏。緊緊抓住光線的每個細部——衣裙的反光、飾帶或花朵、別的婦女的頭發、繡品和首飾,仿佛都具有這個光環或這個光暈的性質。筆觸的形本身加強著這種音樂般的統一,從近處看,每個形分解為一個個小色塊,就像後來在印象主義者筆下那樣;從遠處看,這些色塊,由於視覺混合,組成了一個以顯現的幻影形成的現實的整體。這些形的完整傾向,正如這些色塊的綜合,帶給我們的不隻是視覺感受;它還把那隻有觸覺才能向我們揭示的現象傳達了出來,這就是每一事物的物質的堅實性和微粒,伯倫遜稱之為“觸覺調子”的東西。

現實生活,當它這麼有力地被捕捉住時,就不會停留在寫實主義上。波德萊爾說: “一幅好的肖像畫,在我看來永遠像一部戲劇化的傳記,更確切地說,像整個人固有的自然的戲劇。”

委拉斯開茲對描繪個體的關心,早在《宮娥》之前就已經顯示在他有意使每個存在具有特點的做法中,哪怕是難看或畸形的東西也是如此,這激發委拉斯開茲創作了一係列令人心碎的侏儒、殘疾人或醜角的肖像畫,這之中包括了他最有力的作品。

首先從一個單純的事實出發,那就是人物隻占據著這幅畫微小的一部分,還不到表麵的一半。上部是精湛而又富有音樂性的一處空間構成,它是一首畢達哥拉斯的詩。上部和下部各又劃分為兩個不同的部分:一個,由天花板與牆壁的連接處劃分;另一個,則由牆壁與地麵的連接處劃分。在這兩種情況中,這兩條線都是根據“黃金分割律”確定的。以一係列長方形(掛著的畫的長方形、鏡子的長方形、門的長方形,以及在左方起著平衡作用的一幅畫的長方形)對稱地組成了背景的牆壁。這種事物的均衡也加在了兩兩配合的人物身上——向小公主俯下身去的兩位宮娥、畫家與侍衛、相對照的美麗小公主和醜怪女侏儒(後者是對前者的滑稽襯托,但仍很好地配合了前者)。

最後,在這些長方形的安排中,或者在那些與垂直決裂的直線的安排中,有意違背了均衡。當小公主處於這幅畫下部的幾何中心和右方牆壁透視線滅點指向她時,那掩蓋了左方的畫布框就把這幅畫的中心線移向了右方。因此小公主也就不再占據著中心位置了。因而發生在這裏的一切,就好像委拉斯開茲係統地推翻了傳統的等級製,就好像他在造型領域實現了一種轉化,這種轉化與文藝複興時期宇宙學領域中,從托勒密體係向哥白尼和伽利略體係過渡時實現的轉化是相似的。

藝術人生

17世紀偉大的現實主義畫家委拉斯開茲生於西班牙的曆史文化名城塞維裏亞,父親是當地的一個下等貴族。與許多大師級的畫家一樣,委拉斯開茲從小喜歡繪畫,並顯示出極高的創作天分。他的父母非常支持他,親自把12歲的迪埃戈送到號稱“塞維裏亞的米開朗琪羅”的埃裏拉家裏進行係統的訓練。然而不久,迪埃戈發現這位以刻板的臨摹為要義的老師根本不對自己的胃口,於是毅然離開了埃裏拉的畫室。

愛情可以成就事業嗎?當然可以,委拉斯開茲就是極好的例證。15歲的他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位美麗的少女,少女如花的麵龐深深地迷住了委拉斯開茲的心。他尾隨到了少女的住所,而少女的父親帕切科正是位著名的畫家,委拉斯開茲於是毫不猶豫地拜師學藝,不過與其說是為了向畫家父親學習畫藝,不如說是為了追求待字閨中的小姐。這種有些滑稽的初衷卻使委拉斯開茲真正受益匪淺,帕切科是位嚴謹求實的繪畫理論大家,他教給這個年輕人如何師法現實、尋找素材,如何對事物進行敏銳的觀察。僅僅過了兩年,學生的才能完全被開發了出來,這時期他創作了許多傑出的現實題材作品,如《賣水的老人》、 《煎蛋的老人》等,在塞維裏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了。另一方麵,與小姐米蘭達的感情也取得了最終的進展,19歲那年,一對熱戀的情人終於結合在一起。

身兼嶽父、老師雙重身份的帕切科更加積極地開發委拉斯開茲身上的才能,竭盡全力地把他培養成為一個獨立的畫家,特別是介紹給塞維裏亞市長的兒子——藝術愛好者奧裏瓦斯伯爵,這成為後來女婿發跡的開端。不久,菲利普四世起用伯爵擔任總理大臣。與此同時,伯爵所喜歡的委拉斯開茲,也做了國王的宮廷畫家,住在馬德裏的皇宮裏。

25歲的畫家與19歲的國王從那時起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國王終生不再任用其他的畫家為王室畫像。不久,西班牙宮廷裏來了一位重要的外使,這便是大畫家魯本斯,國王招待他住在皇宮裏,公務之餘就來委拉斯開茲的畫室作畫。魯本斯驚異於這個小他22歲的年輕人的才華,和那與自己迥異的優秀的創作風格,力勸委拉斯開茲一定要去意大利學習。在他的努力下,29歲的委拉斯開茲開始了在意大利的兩年進修。他精研了文藝複興時期曆代大師的傑出藝術成就,特別是對威尼斯畫派對色彩的運用頗有心得。

回國後,人們發現他所畫的肖像造型更為優雅精確,難能可貴的是有一種隱於紙內的懾人力量,高度的寫實功力與對色彩的巧妙把握使他的肖像作品充滿了神奇的魅力。菲裏普四世以他私藏的這位丹青聖手為榮,把他所作的肖像當作外交上的重要禮物,甚至把畫家借給歐洲各王室顯貴以顯示政治上的寬宏。於是委拉斯開茲便集榮寵於一身,他不僅是宮廷的首席畫家,還是皇宮的藝術總監。這自然招致了許多自命正統的畫家的嫉妒,嘲諷他隻會畫肖像,是個“人頭”畫家。這件事也真正激發了他的藝術鬥誌,想在其他方麵展現自己的才華,這才有了後來的《紡織女》、 《鏡中的維納斯》等一係列不朽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