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凡死後,周九郎心裏五味雜陳。他前兩才知道,祖母給他定了婚。是那個剛死了母親的表妹。周九郎聽她總是病歪歪的,心裏還有些不樂意。但轉念一想,她這麼一個病歪歪的女孩子,又沒了母親,要是沒有個親事撐著,不得哪就沒了。
這個年代的女孩子,父母重視你,那你就是個嬌養的姐。父母不重視,你就無非是個早晚要垮二家門的累贅。
他想,她嫁過來後,自己好好養著她就是了。
剛給自己做好思想工作,就傳來消息,她沒了。
周老夫人便歎:“到底是個福薄的”
周九郎楞了片刻。:“我去看看吧。”總要去瞧瞧,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差點成了他的妻子。
周老夫人不許,這人都沒了,看不看都有一樣。周九郎到底也沒看成。出殯那,他去送了一程。
聶家亂糟糟的。剛死了主母,一個嫡女又去了。倒也不是為這件事亂,聽聶家二房的一個庶女,被她祖父母賣給了一個太監,就這麼生生被折磨死了。現下連家二房正為這事和這邊打擂台。
她的喪事冷冷清清的。聶白鈞領著他去了那個院,白幔掛著,棺材在堂屋中間擺著。隻有一個弟弟坐在那裏哭。
他上了香,就這麼靜靜坐在一旁,看著裝著她遺體的棺材發愣。不知為何,他想到她,心裏總是隱隱的痛。像一根刺,時不時在心裏紮一下。這是為何呢?若感情,他對她應該還沒有。更多的,是憐她喪母又早逝。
可心裏為何會有根刺呢?
時辰到,出殯了,他跟著送去聶家祖墳。回來的時候,她的弟弟還是一直哭,他走過去:“以後,好歹要堅強些,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話是這麼,可找他又有什麼用呢。他也不過是閑人一個。
周九郎覺得這安慰蒼白得很,回府的路上,以前的兄弟約他出去打獵,他想,她剛剛走,他就出去玩樂,也不像個樣子。就沒去。
回了家,就好歹給她守一個月,也是心意。他父親又不在,伯父就隨他去了。
卻不想,他去送未婚妻出殯,又主動在家守一個月,禁了舞樂,穿了素服。竟是一絲不苟。這樣的消息傳出去,他倒駁了個深情的名聲。他身上沒有功名,可也成了京城裏女兒家愛慕的對象。一時間媒人踏破門檻。
周老夫人是沒有心情料理這些事的,索性至少也要一年後才談婚論嫁。也是對死去的姑娘一個尊重。
人打發了,在家這一個月,他想了許多事,他也算訂過婚的人了,以後可不能再胡鬧下去了。
到底是穩重了,又被伯父拘著讀書。時光如白駒過隙,幾年後,他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郎。每到一處,總有姑娘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中了舉,一時也算風光。隻是心裏,那根刺還在。總是在夜深人靜無人處,它出來紮他一下。不是很痛,卻很難過。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後來他又定親了,是京城裏一個大官的孫女。
成親那,他拎著一壇酒,獨自一人走去了母親的院子裏,院子裏的桂花飄香,一如母親還在的樣子。
他靠在樹下喝酒,不知不覺竟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裏的周府始終人聲鼎沸,喜樂齊鳴。像是有婚事在辦,夢裏母親仍在,溫柔可親的樣子。他和幾個孩子在桂花樹下玩,跑來跑去的,一個軟糯可愛的女孩摔倒了,哭鼻子。他去扶起來,拉著她的手哄。女孩仍哭。他急了,扯下佩戴在腰間的母親做的香囊,放在她手裏:“凡妹妹,你長大了,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女孩子不哭了,她抹著眼淚。想到了今看見的那個美麗的新娘。嬌羞的推開他,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