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從狀元到巨商的實業大王:張謇
1張謇事略:不戀當官戀實業
張謇是中國清末的實業家、教育家、立憲派首腦人物。字季直,號嗇庵。1853年7月1日生於江蘇南通,1926年8月24日卒於同地。1894年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時值中日甲午戰爭新敗,張謇鑒於當時政治革新無望,決心投身興辦實業和教育。1896年,在南通籌辦大生紗廠。其後陸續創辦許多重要企業,並創設淮海實業銀行,形成以張謇為首的大生資本集團,其鼎盛時期的總資本約為三四千萬元。張謇在經營實業的同時,重視發展文化教育事業,以經營實業所獲盈餘之一部和勸募所得,在本地先後創辦通州師範學校、通州女子師範學校和十餘所職業學校以及圖書館、劇場、醫院等。在外地,由張謇倡議或資助而設立的學校有:吳淞商船學校、水產專門學校、中國公學、複旦學院、南京高等師範等。因創辦實業、教育卓著成效而名噪東南,清末曾任中央教育會會長,在清末立憲運動中,張謇發動各省谘議局代表進京聯合請願,要求召開國會。辛亥革命後,南京臨時政府成立,他被任為實業總長,未就職。1913年,出任北洋政府農林、工商總長兼全國水利局總裁。1915年,因不滿袁世凱公然恢複帝製,辭職南歸。返鄉後繼續從事實業、教育和地方自治事業。由於連年混戰、外商對華傾銷,大生資本集團各企業負債累累。1925年7月,大生各廠及欠大生款項的各公司被債權人上海、金城等銀行接管。張謇著有《張季子九錄》、《柳西草堂日記》和《嗇翁自訂年譜》等。
毛澤東主席說:“談到中國民族工業,我們不要忘記四個人……輕紡工業不要忘記張謇。”
2科考屢受挫,無心插柳中狀元
清朝鹹豐三年五月二十五日(1853年7月11日),張謇出生於江蘇海門常樂鎮一個富裕農民兼小商人的家庭。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窮鄉僻壤的農家子弟,後來,竟會中了狀元。但他沒有像曆代高中的學子那樣進入封建官僚機構去做官,終老於官場,而是視官爵如過眼煙雲,另外開辟了一條新的人生道路,把全部精力用在創辦新式實業與社會教育上,成為人人敬仰的狀元商人。
張謇從小即入私塾讀書,10歲時已經熟讀四書、五經,13歲時居然能“製藝成篇”了。讀書之餘,也在家中幹些農活和雜活,體驗了稼穡之艱難,這一曆練對他後來的人生道路有著不小的影響。
同治七年(1868年),15歲的張謇開始進入科舉考場。經過發憤準備,終考中秀才。此後家道中落,負債頗多,在窘困的境況中張謇仍讀書不輟,學業有很大長進,並開始受到地方上層人士的注意。同治十三年(1874年),21歲的張謇離家謀生,到南京給江寧發審局委員孫雲錦當書記,從而開始了他的遊幕生涯。在南京,由於公務不多,張謇有餘暇遍訪名流耆宿,領受教誨,學問和社會經驗都更上一層樓,為他後來的進一步上升打下了良好基礎。光緒二年(1876年),張謇入慶軍統領吳長慶幕府,為吳辦理公文。在此期間,他繼續讀書求學,與師友酬應唱和,並多次參加科試、會考和鄉試,成績雖很優異,但鄉試仍未能獲捷,遲遲中不了舉人。
光緒八年(1882年),朝鮮發生“壬午兵變”,日本趁機派軍艦幹涉朝鮮內政,朝鮮國王請求清政府出兵援朝,以抗日本。清政府遂派吳長慶率軍入朝,張謇隨同赴朝,幫助吳於軍前籌劃,參與了慶軍曆次重大決策。因辦事幹練,鎮靜應對,張謇多次受到朝鮮國王和吳長慶的讚譽。光緒十年(1884年)四月,吳長慶奉調回國,不久病逝,張謇為之料理完後事後,離開慶軍,回到家鄉。
光緒十一年(1885年),張謇再次進入科場,在京師參加了順天鄉試,結果以第二名錄取,終於當上了舉人。由於他是南方人中在“北榜”(指順天會試)名次最靠前者,按習慣被稱作“南元”,名聲很是顯赫,成為不少達官貴人著意延攬的對象。此後,張謇又陸續參加多次科考,但始終不順,屢屢名落孫山。從同治七年(1868年)到光緒十八年(1892年),總共25年間,他曆經縣、州、院、鄉、會等各級考試20多次,直接消磨在考場中的時間就達120天之多。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自然使張謇灰心喪氣,並且對空洞陳腐的八股製藝感到厭倦。
張謇在考場上雖然連年受挫,但這些年裏他也不是毫無收獲,與南派清流官僚的結合,便使他獲取了另一處進取的機緣。作為曾入吳長慶幕的後起之秀,張謇很為南派清流們看重,認為他的品格與才識足以成大業,光緒帝的老師翁同和尤為賞識他。清流們利用手中有限的主試錄取權力,曾數次欲暗中幫助張謇取中進士,但都沒有成功。與清流們的相交,使張謇進一步卷入政治派係鬥爭的漩渦。
在應考的這些年裏,張謇還“經營鄉裏”,為家鄉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他先是下氣力辦理通海花布減捐事宜。通州、海門一帶盛產棉花,手工棉紡織業與棉布商業已有相當發展,但封建政府對棉布所征的苛捐雜稅卻嚴重阻礙了工商業的正常發展。張謇由於家庭經商的原因,與家鄉商人的關係比較密切,也深知過重厘捐對商人的危害,於是他聯絡各處棉布商人,請求政府減少厘金征收數額。不過,令張謇失望的是,頻繁的減捐活動未能取得實際成效。此後他又開始提倡改良和發展蠶桑事業。南通一帶農家本無養蠶習慣,張謇就帶頭育蠶,並號召鄉人也植桑育蠶,但民間反應極為冷淡。張謇於是又轉而仿照西法集資興辦公司,以購桑育蠶。這個辦法本來可行,但因缺乏資金,結果僅買來幾千棵桑苗散賣給鄉人種植。張謇前後花了四五年時間苦心提倡種桑養蠶,但都不見成效,原因是南通一帶手工繅絲業很不發達,新繭上市很少有人收購,形成“絲不成市”的冷落局麵。如果運到上海、蘇州販賣,沿途又要受到重重厘卡的盤剝,最終大都會蝕本。這樣,農家自然是不願種桑養蠶了。張謇認識到這又是厘捐造成的惡果,如果不是厘卡層層盤剝,發展蠶桑業是會給家鄉帶來富源的。於是他便在光緒十八年(1892年)邀集一批人,籲請兩江總督免除絲捐10年以興蠶利。經過不少波折,總算達到了目的。隨後他又勸說州縣官就地招商開行收繭。生絲本來是當時出口貨物之大宗,南通一帶蠶繭業經免捐設行,爭相收購,極大地刺激了該業的發展,形成一股小小的興辦蠶桑熱潮。不幸的是,正在蠶業大興之際,封建官府又見利眼紅,推翻了免捐成案,要絲商補交曆年已免除的絲捐,絲商由此受到較大的損失,進而把損失轉嫁到蠶農身上,嚴重損傷了農民養蠶的積極性。這樣,張謇發展蠶業以富家鄉的實踐又失敗了,使他受到很大的打擊。
經濟活動的失敗,雖使張謇心灰意冷,但他也有意外收獲,即通過這些活動,與當地花布商、典商、木商、煙商、紙商、洋藥商和一些中小地主建立了比較密切的關係。這些人成了他日後創辦大生紗廠的主要支持者和社會基礎。
除經濟活動外,張謇仍未脫書生本色,在應考之餘,曾先後主持過江蘇贛榆選青書院和瀛洲書院,並兼修縣誌,還致力於學術著述,先後寫成《釋書譜》、《說文或從體例錯》、《蜀先主論》、《贛榆釋》等。此時的張謇已有了更多的經世致用思想並把誌趣集注於實際事務中,所以未從事非常係統的學術研究。
光緒二十年(1894年),適逢慈禧太後60壽辰,特地舉行了一次“恩科會試”。此時張謇已對科考得中毫無信心,但迫於父命隻得進京趕考。他本來懷著無可無不可的心緒隨意應付,卻不料禮部會試竟然取中第六十名貢士,隨後在禮部複試中又取中一等第十名,這就取得了參加殿試的資格。殿試之後,由於翁同和的大力推薦,張謇被取為一甲第一名,高中狀元。狀元及第是科舉士人最高的榮譽,張謇曾苦讀多年求取不到,在不惑之年已無意於此,卻偏偏高中狀元,真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
中狀元後,張謇依循例被授為翰林院修撰。此時正值中日甲午戰爭之際,清政府內部帝後兩黨矛盾激化。以翁同和為首的清流派擁戴光緒皇帝,大發主戰議論,強烈抨擊畏日如虎的李鴻章,借以衝擊後黨與主和派,想為徒有“親政”虛名的光緒帝爭取一些實權。名噪一時的新科狀元張謇,早在家鄉時即與清流派接近並建立了良好的關係,這時因政見相同就更結合緊密了。所以他很快成為清流派帝黨中的佼佼者,並時常通過翁同和向皇帝轉達自己的主張,實則已是清流派的決策人之一。
正當清廷內部帝後兩黨主戰主和之爭極為激烈的時候,張謇突然接到父親病逝的消息,隻得循例離職回籍守製。他匆匆離開政爭紛紜的北京,回到家鄉。
3圖實業救國,創辦大生紗廠
《馬關條約》的簽訂,使中國麵臨著被瓜分乃至亡國的巨大災難。麵對此種結局,愛國誌士不甘忍受,紛紛行動起來,掀起了一場愛國救亡和維新變法的浪潮,並強烈要求獨立發展民族工業,以為國家自強之基礎。在此潮流的影響下,張謇也被激發起來,開始思索新的救國之路,並逐漸形成“實業救國”的思想。
這一思想集中體現在他為張之洞起草的《條陳立國自強疏》中。他認為,《馬關條約》準許外國資本在中國內部設廠,將使中國經濟麵臨更深的危機,外國對中國經濟侵略的重心將由商品輸出轉為資本輸出,為此,中國應盡快講求商務、工藝,各省應建立商務局、工政局,提倡招商設局、建立公司,抵製外國設廠和洋貨傾銷。民族危機的刺激,中外資本主義發展的影響,使這個已踏上士大夫之途的狀元,把注意力轉向發展資本主義工商業上,提出了“中國須興實業,其責須士大夫先之”的主張。在民族工業和民族商業的關係方麵,張謇認為應該把工業放在首位。他說:“世人皆言外洋以商務立國,此皮毛論也。不知外洋富民強國之本實在於工。講格致,通化學,用機器,精製造,化粗為精,化少為多,化賤為貴,而後商賈有懋遷之資,有倍徙之利。”要發展民族工商業,就必須學習西方近代科學技術,張謇對此有很深的認識。他主張各省應廣設學堂,延聘外洋教師講授西方各類有助於近代化的專門課程,並強調不僅要“培之於先”,更要注意“用之於後”,充分發揮培養出來的新式人才的作用。對教育與實業的關係,張謇也有自己的見解,認為:“夫立國由於人才,人才出於立學,此古今中外不易之理。”實業需要人才,人才出於學校。但興辦學校需要經費,這又不得不仰仗於實業,所以張謇覺得自己的救國宏圖還是得從實業入手。正因為有了“實業救國”的思想和具體打算,已脫離封建士大夫窠臼的張謇便想把它付諸實踐,於是他開始踏上創辦實業的艱難曆程,創造了狀元辦廠的奇跡。
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底,總理衙門奏請諭令各省設立商務局,其具體方案與張謇為張之洞起草的《條陳立國自強疏》中有關建議相近,即想以此“維護華商,漸收權利”。其原則是:“官為設局,一切仍聽商辦,以聯其情”。首先奉命設立商務局的,正是署理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的張之洞。光緒二十二年(1898年)初,張之洞奏派張謇在南通設立商務局,讓張謇帶頭開家鄉興辦近代工商業之風氣。
張謇已有投資辦企業的打算,曆史又偏偏在這時候為他創造了契機,所以他乘設商務局之良機,辦起了大生紗廠。張謇選擇紗廠作為其實業建設的突破口,並非偶然,乃是因為南通地區的地理位置、土壤、溫度、降雨量、霜期都很適宜種植棉花,不僅產量高,而且質地潔白並富有彈性,素以“沙花”著稱。本地手工棉紡織業也很發達,“通州大布”曆來都暢銷於東北市場。隨著棉紗織業的持續發展,對機紗的需求量日益增長。這些條件都很有利於張謇創辦紗廠。另外,張謇與當地花、布商人早就建立了比較密切的聯係,興辦紗廠頗得地利人和之便。除了這些客觀因素外,還有一個促使張謇辦紗廠的重要原因,這就是出於抵禦外國經濟侵略的考慮。甲午戰爭之後,帝國主義對中國的經濟侵略比以往更加瘋狂,在潮水般湧入中國的外國商品中,洋紗所占比重最大。棉紡織業是關係國計民生的重要工業部門之一,民族資本主義自然首先要在這個部門奮起同洋商競爭。具有一腔愛國熱血的張謇當然也不甘人後,要在這個最具挑戰性的部門一顯身手,以實際行動抵製洋貨的傾銷。
大生紗廠最初定為“官招商辦”。從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冬起,張謇開始“招商”。經過兩個多月的“招商”活動,他邀集了本地花布商沈燮均、陳維鏞、劉桂馨,上海紳商郭勳、樊芬、潘華茂等6人認辦,這便是大生紗廠初期的所謂“通滬六董”。他們反複磋商後,確定了大生紗廠為商辦,預計招股60萬兩,先辦紗機2萬錠。股票仿照西法,以100兩為一股,共計6000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