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曾知道,自己才走到那蘿卜身邊,紅紅的小蘿卜就突然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那雙清透的翦水秋瞳裏,純潔無暇,毫無雜質,是自己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幹淨澄澈的眼神。
他正想要無視那姑娘的眼神,去探她的魂息是否正常,可那個姑娘一把就抱住了自己伸出去的手,甜甜地喊了一聲:“哥哥。”
那脆生生的聲音,仿佛是空穀黃鸝的吟唱,就像是三月的春風,所到之處,堅冰融化,萬物複蘇,瀾泗的防線莫名其妙地土崩瓦解了,他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隻能感覺到兩手相牽處彼此的脈搏,溫熱又有力量。
在最初的世界裏,是誰,也曾這樣牽起他的手……
小姑娘一身白衣裳,綿軟的小手親切地拉著他的大手,那軟糯的圓臉上隱約可見當年模樣,萌嘟嘟的,肉呼呼的,純良完美的就像是他所刻畫的一個夢,在那個夢裏,有個姑娘善良可愛,純真爛漫,不沾凡塵,純潔不汙……
隻是眨眼的刹那,瀾泗的心就碎了,就好似萬年的冰山遭遇了雪崩,崩塌陷落,堅固的世界在瞬間便徹底毀滅,豁然打開了新天地。
“你叫我——什麼?”
那一刻,瀾泗的聲音在顫抖,他分不清自己是震撼還是心動,反正當圓子再一次抱上他,甜蜜蜜地喊著,‘哥哥抱,哥哥抱’的時候,他就徹底淪陷了,心裏空白一片,隻見四下無人,抱起圓子就走,生怕被別人發現。
拐帶別人家的女孩兒,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壞事’,素日的道德和修儀風範都被丟進了沉淵湖,他把春神東君的娃娃據為己有了……
天界最模範的神祗,瀾泗天君大人,做了竊賊。
聽完了好長的故事,圓子的疑惑打消不少,真魂碎裂原來是這樣的緣由,不是別人藏起來了,而是自己重傷失散了,想想自己前世混得也真夠慘的,死一次還不行,還接連被昊止弄死兩次,搞到最後連真魂都湊不齊了,還得爹爹去做假的結界攏精氣。
那個臭耗子,千萬別被她逮住,否則,她一定奉還‘大禮’,揍得他分不出人樣。
圓子想到了別的事情,表情又鮮活了起來,瀾泗見她不哭了,心裏的酸疼才減輕不少,這輩子,圓子的淚水就是他最致命的弱點,真的能要命。思及至此,他自嘲地笑道,“哎,當初,真是做賊心虛,害得我每每聽到東君求天河源泉水,都不自覺想要回避,因為我知道,那個坑裏不過是埋著一個掩人耳目的幻術罷了。”
說到這兒,瀾泗笑歎一聲,對過去也是甜蜜也是無奈,“原以為你是個純潔的小寶貝,誰料卻養成了個熊娃娃,天天和我作對,你魂息不穩,時常一覺睡下去,睜開眼就忘了我,每每到了那時候,我便心如刀絞,恨不能為你找齊靈元,現在終於能實現了……”
“是嗎?原來我時常會失憶啊?”圓子歪頭,自己回到東君菜園子又是為什麼呢,瀾泗君不栽了?還是鬧矛盾丟了她?
“那我為什麼又會回到父親的菜園,是你不要我了嗎?”
“不是,那時候諸神起了衝突,我趁昊止無暇分身的機會,潛入了沉淵,替你尋找失落的靈元,我怕你無人照顧,隻能將你送回東君那裏。”瀾泗毫不回避,有什麼說什麼,誠實地不像話,坦蕩蕩一副君子模樣。
至此,圓子心裏所有最關鍵的疑問都解開了,她卻並不開心,下意識地,圓子總覺得眼前的瀾泗君溫和淺笑著,其實內裏說不定在奸詐地陰笑。
她腦海裏浮出了一副畫麵,一隻憨厚可愛的狗狗趴在她床前誠實無比地回答每一個問題,時不時還可憐巴巴的,叫人疼惜。可是,在狗狗的背後卻是一副猙獰壞笑的黑影,在為她這麼好哄而竊笑不已。
腹黑,大腹黑!
圓子皺眉看著瀾泗,越來越覺得他腹黑的厲害,怎麼會有人說話如此滴水不漏呢?每一句都有理有據,在情在理……
可是,太正常了,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啊。
直覺告訴圓子,瀾泗君沒騙她,但是,僅僅是沒有騙“她”而已,因為,她從他的眼神看到裏,瀾泗君透過自己,好像還在看另外一個人,一個令他戒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