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血染的愛意(第一卷完)(1 / 2)

朱雀大街已經成了一條血染的湖泊。那些死去的宮人不像是躺在上麵,反而如同浮在上麵一樣。時不時有哭聲與呼喊聲伴隨著烏鴉啼鳴,響徹城樓之上。

南月踉踉蹌蹌地跑著,一路與諸多搶先逃命的宮女太監擦肩而過。有人逃走時仍不願舍棄珠寶,與南月相撞,金銀首飾和黃豆大的白珍珠蹦蹦跳跳灑了一地。

那人被南月撞翻後罵罵咧咧地起來,一邊跑一邊撈撿那些落到地上帶血的珍珠,嘴裏罵南月走路不長眼。可是南月臉上此時全是血汙和灰塵,她的頭發淩亂,衣服也不是很整齊,但這些都已經激不起她那潭水一樣的眼裏的生機了。

驀然間,她看到石頭斷裂的痕跡。幾乎所有的磚瓦斷裂的痕跡都悄悄指向一個方向——城南。

城南,是亂葬崗。

南月跨過許多屍體前行。隨處可見剛咽了氣的溫熱軀體躺倒在另一段已經冰涼僵硬的屍體上。時常有成堆的屍體被新落的初雪覆住,血泊將他們融為一體。

她很快到達,並找遍了整個亂葬崗,還是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冷漠的,高傲又倔強的影子。那個恨她入骨卻再始終讓她恨不起來的人。

“快走,快走啊,那邊有追兵殺過來了。”又有人從她身邊走過,強大的衝力將她帶倒在地上,她膝蓋打折,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又支撐不住地倒下去。

她掙紮著做起來,目光卻落到腳邊那塊絆腳石上。

那是,她的玉,她送給完顏旻的玉。

她眸中閃現驚喜,如同見重生。

目光四散裏搜尋下去。那玉的前方,有一隻顫抖著血跡滿滿的大手用力向前伸著,極力想觸碰到那根拴玉的繩子。南月順著那手看向手的主人,再往上去看那張蒼白的人臉。幾乎一下子撲上去。

“完顏旻!”她從嘴唇裏咬出來他的名字,聲音不大。

卻被躺在地上的人一把挾持住:“南相,南家,你們……都得死……”

完顏旻的聲音混沌而虛弱,如同在夢囈一般。手裏的力量卻依舊死不減弱,勒得南月差些喘不過氣來。

她明白他此時神誌已經幾近虛無,甚至處於時空錯亂的狀態。

“禦風……通知鬼影,讓他們一舉消滅九魑閣,南傲是九魑閣閣主……”完顏旻的眼白已經漸漸無光。

南月好不容易從他胳膊下掙脫出來,把他整個人扶起架在自己單薄瘦弱的肩膀上,一邊是憤怒,一邊是要激勵他求生的意誌。便摟著完顏旻,順著他的亂話在他耳邊輕語道:“你想活得過明,就最好安穩禦風和鬼影三十六騎,別讓他們胡來。”

“你……你真的以為,南傲把一切都掌握在鼓掌之中了嗎?”完顏旻似乎昏迷裏也不忘憤怒,他高大的身軀撲騰了一下,差些要把兩個人一同撂倒。

必須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可以。要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地方。南月懷著極其強烈的求生意誌。半拖半拽地把完顏旻和自己都移到一處偏僻的舊廟。

那裏麵燭台擺設散落一地,分明是被人搜尋過的樣子。

西祁還有很多不死之心存活。

確認這裏暫時安全之後,南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完顏旻提到香火台前一段有坡度的石階上。

她已經筋疲力盡。

感覺到完顏旻的身子越來越冷,南月在他們身邊點起燈燭,一點點查看他的傷勢。

最終發現他嘴唇呈現烏紫色,方知他為什麼會在打鬥中突然敗下陣來。一定是強行在短期內達到十階破壞了規律,導致體內氣血不穩定,激怒蠱毒的提前發作。

那舊廟的台階上是早就不再整齊的紅毯,完顏旻黑衣墨發,衣服連同頭發全都散開在地上,映著鮮豔又溫暖的紅。

南月取過別在他腰間的雪陽劍,往自己掌心劃了深深的一道口子,然後解開完顏旻的衣服,在他背上劃了同樣長度的一道。

昏睡裏的完顏旻感到後背有溫熱的東西源源不斷地流入,流通他全身,直到心髒。冰冷的,被人禁錮了一世的心髒,終於得以蘇醒,像枯寂的山花突然綻放,像焦渴的泉眼得滋潤以蕩漾流。他在昏昧裏並不知道這股打通他生命屏障的溫暖來源於何處,隻有永久的依戀想放肆地依賴在這層溫暖之上,再也不離開。

燈一分一秒地燃盡,完顏旻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終於在不甘裏完全昏迷。直到他的頭重重地倒在南月懷裏。

南月此時終於卸下所有的偽裝,她低下頭,在他沒有血色的唇上印下淺淺的一吻,半晌,抬起頭來,在他耳邊輕喃:“完顏旻,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可是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她纖細的手指拿起那塊玉,莊嚴地給他佩戴上。

完顏旻在恍惚中最後抓住她的手,口中喃喃有聲:“月兒,不要走。”

她聽到這聲音,唇邊綻放帶血的一笑,再也沒有回頭。

她一步一踉蹌,心中一次次警告自己萬萬不可回頭。

她已經確保他會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