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本無憂,因風而皺麵;青山原不老,為雪來白頭。
沈文君慢慢地踱著步,一路行來,見盡風霜,這偌大的皇宮裏,哪裏有人?不過盡是一些活動的擺設。在這裏生活,不但禁錮了人,也禁錮了心。
昨日,三為朝廷重臣死於非命,朝野上下震驚。她躲在聞政殿的重重帷幔後,看著父親的大驚失色,皇上的淡漠無謂。
皇上有一批死士,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破天門的四大天衛,人人聞名色變。破天門神秘,那是對外人而言。所謂的行俠仗義、不求名利、治殺貪官,也不過是當今天子用來排除異己的工具,即使的確未殺過任何“好人”。
他不瞞她,對於他與父親的爭鬥,他從不瞞她。是信任嗎?她不覺得,倒是認為殘忍,一個是她的父,一個是她的夫,明明知道他們隻有一個能在這場爭鬥中活下來,已是悲哀異常。現在,連他們如何爭鬥,如何死亡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就是一種近似詛咒的信任。
她也曾經試著讓他們和解,可是,現實讓她無奈的明白,無論愛有多深、情遊惰農,權勢利欲將永遠是唯一的勝者。不管是誰,永遠敵不過那份令人心醉神迷的誘惑,隻要一接觸到它,就沒有人可以抽身。
他說:“一切都將是空。”卻依舊死死的不肯放手,固執地將她鎖在身邊。是愛嗎?她不知,也不想知道。因為無論是什麼答案,最終都是一個無法圓滿的圓缺。那又何必知道呢?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時光流轉,歲月消逝。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他會忘記她嗎?會,會的,隻是——是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然後,記得他曾經有一位皇後,名叫沈文君;卻忘記了,他曾經愛過一個女子,名喚沈文君。
想到這兒,她竟有些窒息,心痛似一種烙印,烙在心頭,無法抹去。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是皇帝,是無數浪尖上簇擁的太陽,天下盡在他的指掌間,溫柔、寂寞,卻也殺伐決斷、雷厲風行。她隻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又有何資格求他一生唯一、莫失莫忘。
百川綠柳映碧痕,十裏東風喚花魂。吹拂在她臉上的氣息,絲絲撩人,香氣襲來,在她平滑如璃的心境上,似扶風的弱柳輕輕點水而過,漾出圈圈漣漪。此生,無法無憾,至少,可以無怨。
於是,她輕笑,仰首,望著天邊流散的白雲,目光清朗,笑意灑脫。
忽地,身子被人抱在懷裏,那人身上有黑色的香氣,迷離的、令人沉醉。聲音低沉,美如醇酒,“文兒,文兒,我怎會如此愛你?”
此時,忽地明白,是什麼讓母親死得無怨無悔,是什麼讓她明知是一條不歸路依舊走的不悔。
她仰起頭,笑:“俊哥哥,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