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高人曾一路向南。
從人海走進群山,再不見了人煙。
從冬雪走進了驕陽,又從熾烈的驕陽裏等到了春風,不明了時間。
所以人言世外永恒安逸,溫暖如春,能讓人忘記歲月。
可惜,世外有群山,山中有猛獸,狼如樹木虎若山丘,甚至金翅大鵬,甚至龍鳳。
高人之所以被稱為高人,不是因為他比其他人離天近些,更容易上天。自然是因為他有高人之處。
所以高人走進了群山,便走出了群山。
在山的那邊,是一望無際的海。高人是世間最高的高人,他的眼中一望無際,所以在海的那邊還是海。
於是人們便把那片海洋置於了世外。
北邊也有片山,有靈猿曾想盡辦法攀枝過葉進入山中,最終迷失在了山間的晨霧裏,所以山成了世外山,世人稱為——南山。
溪水從雲中流出,在峰間打了幾個旋,又轉了幾個彎,才從近兩米的崖壁上摔下來。
可能曾經也有過棱角的磐石,被衝刷的光滑的可以映出崖壁上的青苔。溪水散開,或淺或深,繞出一塊不小的青坪,並不嘈雜著流進山間的林霧裏。
山間多霧氣,下午的斜陽在霧氣後明亮而不熾熱,崖壁中伸出一節合抱粗的樹幹,晨吸朝露,日沐陽光。褐色的樹皮紅亮潮濕,樹枝長勢斜入半空,猶如薄霧之中有仙人指路,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那仙人指路的一枝,實在有些斧鑿的痕跡。
樹下有人手執木枝在沙盤練字,不遠處有兩人在棋坪對弈。
白衣男子手執白棋,朝斜陽,麵燦如琥珀,濃眉明眸,峰鼻皓齒。正襟危坐,嘴角微抿,眼含笑意,束發而不加冠。極長如羊脂的手指撚棋落子,快而隨意。舉手間總有些輕佻,可腰杆筆直,仔細觀察又每一子都落在四格正中,無一絲一毫偏差。
和落子的瀟灑截然相反,棋盤上的局勢白棋儼然失去了半壁江山,黑龍勢大,烏雲蓋頂。
棋盤對麵的男子背對日光,宛如坐在一片虛幻的影線之中,黑發黑衣和影子交融,讓人看不真切容貌。
隻有一雙低順著的眉眼,似真似幻,才能給人猜測著黑衣男子似乎並沒有什麼表情。
“江是長江
湖是洞庭
那位曾說酒飲不過長江水,詩美不比洞庭湖。
酒舉喜憂,詩述閑情,有人的地方就有詩酒,有詩酒的地方才是江湖,所以喝光了一壺酒,豪吐三千言,便騎驢瀟灑去江湖了。
師兄你曾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一句“相忘”尋瘋了多少少女豪俠,自己卻隱世出了江湖自在。
師兄與那位都是高人,所說必然不錯,隻是在我看來,卻少了江湖的真正妙處。”
白衣男子說著,又一子落在白子旁,看著兩子並排,抬頭淺笑,看向黑衣師兄,和善、智珠在握以及自然帶出的輕佻都含在了微眯的笑眼之中。
山風例行路過,吹動白衣男子的頭發,露出裏麵不少白絲,讓人猜不透年紀。
師兄落黑子乘勢圍堵,馬上又抬頭等著白衣男子繼續說話。這次師兄的落子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不知是局勢已定,還是更好奇白衣男子下麵所說言論。
“相遇。
江湖最奇妙的地方便是總會有無數種可能去相遇。
借師兄妙語中“忘”字,相遇有對有錯,有好有壞。
大多數情況下,總感覺相遇是錯的,所以人們相忘於江湖。
可為什麼依然會有那麼多人,小人、大人、高人、俗人義無反顧的心向往之呢。都是因為那真實存在的令人羨慕的令人嫉妒的可能啊!”
白衣男子抬頭看著遠處的雲卷雲舒,感歎著,說著,驀地臉上爆發出極為燦爛的異樣的神采,轉頭指向小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