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蘇小小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梳好頭。推開窗子，東方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時間還早，姑娘們都在睡覺。院子裏靜悄悄地，沒有人。她長舒一口氣，拿上擱在床角的琵琶出了後門。
她蘇小小，在這百花樓裏長大，看透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但凡女子，稍與這風塵之地有所沾染，這一生怕是毀了。而她，自小就身在其中，能有什麼妄念？隻不過求一時安寧，讓母親好過點罷了。
百花樓的後門外就是集市。賣菜和賣水果的小攤販都聚集於此。各式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買菜的都是婦人。不是貧苦人家的主婦，就是有錢人家的粗使丫頭。擼起袖子，挽著菜籃，唾沫橫飛地和賣主討價還價。講下來的，不過是幾文錢的事兒，但她們總帶著一種勝利的喜悅，像在戰場上打了勝仗的將士。
蘇小小一身布衣，穿梭在這些可愛的女人中間。她覺得她們汗津津的笑著的臉很真實，很美，比百花樓裏的紅牌還要漂亮許多。
走到一個巷子口，她拐了個彎，轉到百花樓所在的正街。相較集市的熱鬧，這裏明顯要冷清得多。也是，這裏全是酒樓，茶肆，青樓花館，有錢人打發時間的地方。這大清早的，那些老爺、少爺自然是起不來的，正經品茶吃飯的也沒到點，要是到了晚上，燈火輝煌，歌舞升平的又是另一番景象。蘇小小抱著琵琶，一路打量著每家每戶的招牌。這些商人真真是煞費苦心，無所不用其及。一個小小的招牌也能弄得如此五花八門，各有千秋。最最普通的就數她麵前的五味齋了。原木的大門隻塗了一層薄薄的清漆，顯出原始的棕紅色和木頭的紋理。門匾上插了支大紅的旗，提了五味齋三個粗黑的大字，迎著風在空中招展。她扣了幾下門環，裏麵一陣聲響後，一名老嫗佝僂著背開了門。見是蘇小小，她沒說話，讓她進去，複又把門關上。蘇小小也不理她，自顧自走著，進到樓上一間小雅間，關上門，放好琵琶，打開窗戶，躺到鋪了層薄褥子的睡塌上，閉上眼，休息。有淡淡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在她身上，暖暖的，很舒服。隻一會兒功夫，她就睡沉了。
門外一角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他像是朝蘇小小休息的雅間看了一眼就匆匆下了樓。開門的老嫗正在樓下廳裏候著。見他下了樓，還是不說話，隻跟在他後麵，送他出了五味齋。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五味齋裏的掌櫃夥計都來齊了，準備開門做生意。店裏時不時響起挪桌子移凳子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大起來。
蘇小小被聲音吵醒。睡了一覺之後，她覺得神清氣爽，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整了整衣服和頭發，她抱著琵琶下樓了。
“林叔早！”
“是小小呀，吃早飯沒有？”
林叔是這裏的老掌櫃，他跟早上開門的老嫗一樣，跟蘇小小認識了四年，算得上是熟識了。蘇小小的事，他都知道，平日裏也很照顧她。小小是個好孩子，可惜……想到小小的身世，林叔難免會感歎，滿是滄桑的臉就皺到了一起。
“林叔，睡塌上的褥子是你鋪的嗎？很暖和，很舒服，謝謝林叔！”蘇小小在表演的位置上坐好，一邊隨手拔著琵琶調音，一邊向林叔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