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賞心小藏”雖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蘭陵香卻似走馬觀燈一般,就在門外望了幾眼,立時轉身走去。
再走去,乃是那五絕書生的藏書之處,蘭陵香推開石門瞧了半晌,看出所藏的雖是一些世間難見的繕本圖書和珍貴手稿,不過都是經史子集,以及釋道兩家的典籍和星象等雜學,卻與武功沒有關係。
她不禁浩歎一聲,喃喃自語道:若非要為丈夫報仇,我便謝絕塵世,終老在這地腹之內。
正當她一時忘情,神馳物外之際,那持續不斷的撞門之聲,忽然停了下來。
一陣出奇的寂靜,仿佛一股冰寒之氣,倏地襲上她的心頭,她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掉頭向前走去。
過去一間密室,乃是五絕書生心愛的珍藏,蘭陵香在其中留戀不屈去,將室中的片紙隻字,一草一木,俱都仔細地檢視,半點不肯遺漏,然而,她終於廢然一歎,轉身退出了室外。
原來這室中除了各種醫藥典籍外,尚有形形色色的藥材,和大瓶小瓶的成藥,那些許多藥物幾乎能治百病,但無一樣是能助武功長勁的。
她繼續向前走去,發覺通道已至盡頭,刹那間,她的心情緊張起來,萬簌俱寂中,她開始聽到了自己的喘息之聲,她恍惚看得到自己心頭在跳動。
那兩扇石門特別寬大,門楣之上,嵌著一塊寬達四尺,高約尺許的玉石,那玉石平滑之極,瑩瑩生光,但是一片空白,好似這洞府的主人,忘了在石麵題上字句,或是不知題上什麼才好,因而隻得任其空著。
她先是一怔,繼而銀牙一咬,忖道:管他是什麼意思,拚著埋骨在此,也是有進無退,心念一決,立時閃身向前,雙掌同出,向那道門推去。
但聽一聲微響,兩扇石門應手而開,蘭陵香目光落去,忽見一個中年文士當門而坐,雙目微睜,正朝她莞爾而笑,同時間,一陣殷殷雷鳴之聲,亦由門後響起。
此時此地,乍睹生人,怎不令她驚凜欲絕,渾身冷汗直下。
蘭陵香身形暴起,猛退數丈,落地之後,未及看清室中的景況,卻見那兩扇石門在雷鳴之中,正自徐徐合攏,同時整個甬道之內,也響起一種“隆隆”之聲,那聲響不知起自何處,隻是聽入耳內,令人心驚肉跳,覺得這條甬道即將全部崩塌似得。
刹那間,蘭陵香腦海之內,掠過了千百個人影,她想起了丈夫淩嘯天,想起了由於竇千占據“斷崖穀”,因而外出避難的翔兒,以及餘嬌嬌、柳嫣等人,她也響起“斷崖穀”的屬下,同時也響起難計其數的仇人。
她更想到一件事,這甬道頃刻便要崩塌,而那石門合上之後,再也休想啟開。驀地,她心頭熱血一衝,一股求生的欲望,一種報仇的決心,激發了她全身潛在的功力,但見她雙足猛頓,快逾奔雷激電,就在那兩扇石門將閉未閉,其間寬不到尺餘之際,霍地傳入了室內。
她人未著地,那兩扇石門業已合住,緊跟著轟然一聲巨響,一塊形如石碑,重逾萬斤的巨石,霍地由石室頂上垂落下來,將那兩扇石門全然遮斷。
蘭陵香雖然正邪兩派的人,都將她視為亡命之徒,對她忌憚有加,然而,麵臨如此的絕境,生死難料,吉凶難卜,任她肝膽似鐵,亦不禁芳心惴惴,不安起來。
良久之後,她才驚魂落定,記起這已被封死的石室之內,尚有一人在內,轉而一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那中年文人,盤腿坐在一塊墨玉雕成的蒲團之上,不知何時,業已連人帶座,退後了兩三丈遠,移到了石室中央,這時雙目大張,兩道湛湛神光,正自微帶笑意第籠罩在蘭陵香身上。
蘭陵香渾身上下,冷汗如雨,忽然之間,又覺出自己躥入洞口之際,一身衣衫已被亂石刮得淩亂不堪,衣不遮體,加上滿身塵土,狼狽之狀,不堪入目。
忽見那中年文士口齒啟動,緩緩說道:“老夫行年近二百歲,你不必羞窘,須知在老夫眼中,你不過是初生的嬰兒罷了。”
蘭陵香雖然羞窘得無法自容,玉麵之上,卻蒼白的毫無血色,她雙手抱在胸前,楞然半晌,適才囁嚅地說道:“你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