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三七年。在這一年的七月間爆發了震驚中外的七七盧溝橋事變。隨著長城抗戰的失敗,以及國民黨不抵抗政策的縱容,當時的北京其實早已經處在日寇的包圍之中。那時候的李大爺正處在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剛剛年滿十五的秋水姑娘,在那一年有了她的第一個孩子。到了七月間的時候,種在地裏的罌粟,正好是到了收割的時候。滿山上都是拿著煙刀戴著鬥笠的人在罌粟田裏忙碌著。鄉親們收回的煙土,又有了定點定價的收購。自然那年的收成強過了以往任何一年。
因為有了李大爺這個絕對的土匪祖宗在,龍山、安遠、安陽周圍的治安也要比往年強上不少。龍山三縣好了,卻並不代表其他的地方就會太平。朱四虎、馬有才、趙德富與梅常平他們幾個,在過完年到大煙收割這段時間可沒有閑著。搶劫過路的客商,已經成了他們日常的行為。李大串子索性讓他們改任當地保安團團長。李大串子手上上控製的兵力,已經從6個營擴充到了6個團。隻不過那幾個民團手裏的家夥卻不堪入目。安陽縣民團手裏用的甚至還有前清時候的老套筒。
定州城內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一個小報童扯著嗓子一路走一路使勁叫賣著。“賣報!賣報!定州日報!倭寇侵犯北平!倭寇侵犯北平!華北告急!華北告急!賣報!賣報”
街道的另一邊,是一家並不起眼的小茶館。透過靠街邊飛窗戶可以看見茶館裏不多的幾個茶客。坐在茶館靠窗位置的顧晨星揮了揮手裏的一張法幣“買張報紙。”那個小報童趕緊跑了過來,遞上今天的《定州日報》。
“先生,找您錢。”
“算了。你走吧。”
那報童衝著他一鞠躬趕緊退到一旁繼續他的營生。坐在顧晨星對麵的是個穿著長衫戴著禮帽和墨鏡的中年人。他翹著二郎腿一手叩擊著桌麵一手夾著根香煙正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半天才說:“顧先生對時局有些什麼看法?”
“哼哼能有什麼看法。宋哲元哪裏又是什麼黨國棟梁。無非是跟殷汝耕一丘之貉罷了。冀察政務委員會那把交椅你當是天上掉下來的?”
“話不能這麼說。”長衫墨鏡的客人彈了彈手裏的香煙“他殷汝耕做的事情,你顧晨星不也一樣做了。自古成王敗寇。當年滿洲入關的時候,多少人拋頭灑血。過那麼幾年,不還是人人都留了條豬尾巴。這定州城裏,不還是有人留著那條豬尾巴的麼?”
顧晨星受到那人言語上的擠兌臉上掛不住,把手裏的報紙一拍“哼獨立旅一樣也是黨國柱石。徐兄要是為了奚落我顧某人而來,那以後咱們也沒有必要再見了。告辭。”說完他抓起放在一旁的禮帽起身站了起來。
“顧先生先別急著走。咱們再聊聊。”長衫墨鏡的客人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坐在那裏。“你就不想知道,這次你在獨立旅到底是不是能獨善其身呢?我勸你,還是坐下來喝完這碗茶再走。”
顧晨星頓了頓。發現周圍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終於還是坐了下來。“說吧。徐先生這次從南京來到底有什麼見解還望不吝賜教。顧某自當洗耳恭聽。”
“賜教不敢。我徐崢隻想問顧先生兩個問題。其一:顧先生現在所得是得自黨國默許呢,還是得自自身才幹。其二:顧先生想要維持目前的狀態或者更進一層。是需要靠自身才幹呢?還是需要靠中央有人扶持。”長衫墨鏡的客人說完深吸了口香煙,然後把煙頭在桌角上用力掐滅。“我就在省黨部。有時間過來喝杯茶。”說完站起身頭也不會的走出門口。
過了一會,神情黯然的顧晨星走了出來。灼人的陽光讓他在茶館門口稍微適應了一下,才發現等在一旁的黃包車。“回去。不,去舅老爺家。”他疲憊地靠在車內,車夫殷勤地掛上布簾替他擋著日頭。省黨部這條線看來很難再走通了。15路軍在昨天下午已經接到將調往華北前線參戰的消息。顧晨星聽到消息之後急忙四處走動,從15路軍軍部到定州省府最後實在沒辦法才想從新上任的省黨部徐崢徐主任這裏看看能不能走通電路子。不過從現在看來,獨立旅已經沒有辦法逃避這次華北抗戰。
一道青竹編就的門簾將門外熾烈的陽光擋在屋外。譚惜言手裏捧著水煙袋眯著眼睛躺在搖椅上,享受著身旁小丫鬟扇出的些微涼風。顧晨星滿臉是汗的垂首站在一旁小聲說著:“表舅。這次獨立旅要是被調去華北,如果能打勝仗還好說。可萬一要是不對,以我看應該是八成會打敗仗才對。表舅真打了敗仗,那我這些年不等於白幹了麼。”
譚惜言“呼嚕呼嚕”吸了口煙,然後慢悠悠地說:“你今天去找徐崢,挨了他的呲吧?!”譚惜言眯眼看著已經汗流浹背垂首不語的顧晨星。“被人家呲也是正理。年前你們風光的時候是怎麼對人家瞿主任的?!要不是我是你表舅,我看那個李大串子連我也想刁難!現在想起來要求人家了?牆頭草有你們這樣的嗎?他李大串子不是傲嗎?為什麼你現在要跑出來替他獨立旅求情?!”